♞ 【原创 小品】看图说话 · 花 逝-天天速讯

(资料图)

文 # 李探花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玛格丽特 · 杜拉斯《情人》请相信，那是一位美人。满月下，她常常想起的，是一片繁盛的果园。青竹、松枝、百喜草、白三叶、风信子、鸢尾花、常春藤，还有醉海棠，还有一株大大的野玉兰。多么葳蕤啊，她想。有一些喜鹊停在那儿，她常以为那是倒霉的乌鸦，并因此引发过善意的微笑。谁不想跟你搭讪呢？可爱的姑娘。她红着脸，低着头，只留给人们一段白皙的脖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样；我怎么会分不清呢，她问。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鸟儿呢，她又笑了。在这空无一人的果园里，大大的野玉兰下面，她等着未曾出现的男人。他会来吗？她问自己，一遍又一遍，好像念叨是一把钥匙，总有一天，能打开阿里巴巴的大门。有时，她怀疑已经发生了，但耳边只有杜鹃的啼鸣，洞穴中的昆虫都趴到脚面上了，她弯着腰，盯着，白白的颈，像一截莲藕，在太阳下反着光。是一粒种子呀，她想，却又离地三尺。那种四边儿不靠的感觉，让她心慌。可是野玉兰上面垂下的花蝴蝶，又让她高兴起来，那色彩斑斓的图像，让他具体了，她因此顽皮地放纵了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住它——那只不安分的花蝴蝶；有什么鸟被吓着了，扑腾着翅膀飞走。那是喜鹊还是乌鸦？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握着那只花蝴蝶，想，反正，骑着骏马的王子，在驿道上飞驰呢。有时，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坐在野玉兰下面，寻着那只摇曳的花蝴蝶——它仿佛已在那儿晃荡很多年了。金色的太阳拖着白色的云彩，漫上了头顶，小溪里汩汩的水声令她心安，就像含着了硕大的乳房一样，她鼾鼾欲睡了；漫长的雨季刚刚过去，小溪里响着嘹亮的蛙鸣。就这样，在空无一人的果园里，她一边发展着美丽的故事，一边消解着永恒的传说。好吧，让我们抽去溪流的水分吧；一枝花，完全干涸了；再充足的光合作用，也留不住昨日的荣华。空白的画布，令想像的精神飞驰：或许，那是幼发拉底河西岸；或许，它是金字塔脚边的一朵黑色郁金香；或许，在边陲的荒漠上，它屹立的岁月曾是绿洲存在的年份。但现在，轰隆隆的战车碾过，疲倦的士兵无心问津盛大的往事；连经过的灾民，也没有过问深藏的秘密，他们紧紧攥着，半只发霉的馒头……她只好唱着，绝望地、轻轻地。时间永恒啊，她意识到了，老去的，并非远方的情人，也不是他跨下的那匹骏马。她又看了一眼，曾经湿润的身体，想起了一个摇着古船的少年，他总是远远地——对远方怀着盲目的乐观——望着她，眼中孕含着巨大的震惊和忧伤。他在紧张什么呢，她笑了；真想亲吻那片酡红的额头啊。她将手臂伸了过去，一簇最长的叶瓣，因此接近了画纸的边缘——那是界限了，她无法将手臂伸回过往，就像，她从来不曾将那害羞的少年揽到胸前。她叹了口气，放弃了自己的企图，都懒得将伸出的手臂收回；那束叶瓣，因此在画布上保持着渴望的姿势。在梦中，铃铛响起，她又看见，顶着斗笠的农人呵斥着耕牛上的牧童，渠畔上奔跑的野兔和草獾多么欢实，还有，那春阳下觅食的昆虫……真热啊，她感到阳光要蒸发掉最后一点儿水分，便费力地张开眼睛，却看见阳光下有个邋遢的男人，她注意到，他手中的画笔已经秃了。你，做什么呀？她挣扎着，想保持高傲的姿态，却卑微地笑了。然后，更加困倦和妩媚了。

2016年冬 正阳无是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