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一个顶流网红也“落网”了:
卖崽青蛙。
起因是,上海街头卖气球的青蛙人偶遭到驱赶,理由是:
(资料图)
他们触犯了当地的治安管理法案。
根据去年12月1日实施的《上海市市容环境卫生管理条例》第21条规定,个人和单位禁止擅自在公共场所设摊经营、兜售物品。
虽然后续提到了,会对卖崽青蛙进行“柔性执法”。
但这两个字仍然扎心:
“落网”。
仿佛他们是可以被网兜捕起来的青蛙,又或是真的犯下了什么罪要落入法网。
卡通与现实,有趣与严酷,让一则普通的社会新闻具有了别样的荒诞性。
说起来,卖崽青蛙的走红有点不可思议。
圆圆的大眼睛,大大的嘴巴,鼓鼓的肚子,满是花纹的身躯,再搭配上土土的丝巾,形象再普通不过,就是一只平平无奇的青蛙。
比起迪士尼乐园的玲娜贝儿、草莓熊这些人偶的美丽可爱,卖崽青蛙的显得有些狼狈,甚至是丑陋。
况且,卖崽青蛙背后并没有IP背书,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没有人设和背景的人偶。
它叫什么?
有什么特点?
有哪些故事?
全都一片空白,顶多因为人偶卖的是小青蛙气球,仿佛在卖自己的孩子,于是就有了个哭笑不得的“卖崽青蛙”的名字。
青蛙的设计者是来自南京的32岁童女士,她原本是大学老师,怀孕后辞职做了全职妈妈。
后来她想要重返职场但是没有找到好的工作,便设计了这款网红青蛙人偶的形象,灵感来源自动画片《葫芦娃》里的红蛤蟆。
在动画片里,这只红蛤蟆是蝎子精的看门徒,没什么技能,还被葫芦娃戳伤了一只眼睛。
或许正是这种贱兮兮又惨兮兮的气质,切中了当下的互联网情绪。
童女士原本是想做直播,穿青蛙人偶服跳舞,做一个搞笑舞蹈博主。
但并没有引起什么水花,于是她决定走上街头。
在批发电商平台上,一件充气青蛙衣和头套,需要250元左右,一只充气青蛙玩具进货4元左右。
在一二线城市,一只青蛙崽可以卖到25—30元。
她穿着青蛙服上街卖崽的视频很快就火遍了网络。
在短视频网站上,你能看到遍布全国的“卖崽青蛙分娃”,在街头花式整活:
立正,敬礼。
展开一场二次元恶战。
使出蛤蟆功,和狗狗互怼。
在Live现场比任何人都嗨。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很多令人心酸的社畜时刻。
默默在夜深人静时,在垃圾桶旁边产崽:“生活不易,蛙蛙打气。”
不仅要卖崽还得卖艺。
表演绝技遇到头掉状况,只能落荒而逃。
疯狂骑着车赶早班。
看到城管,拔腿就跑。
被抓到后,配合城管表演一个行为艺术:《卖崽有罪》。
蛙蛙就这样冲击了人类街道,成为了网友们的快乐源泉。
也是社畜们代入和共情的对象。
而这一次的“落网”,更是让人再一次感叹“蛙生不易”。
事实上,在街头被驱赶的商贩不少,可能是卖红薯的,卖炒粉的,卖气球的。
可为什么却因为卖崽青蛙集体破防了?
又是为什么罕见地出现了“柔性执法”?
原本只能在游乐园里感受到被可爱的卡通人偶包围的快乐,现在随时在街上就能偶遇一只青蛙,这种魔幻感,让人们感觉到了反差。
青蛙人偶们凭着滑稽的外形和行动获得了路人的好感,从中造梗获得快乐的互联网冲浪人都为他们撑腰。
“青蛙卖崽”这个标签就让人感觉到心酸。
“不是生活所迫,谁会忍心卖儿卖女”诞生了悲伤的青蛙卖崽文学。
但假如脱下青蛙头套,变回一个普通的社会人,好像那些辛酸和悲惨好像就“合理”了。
他们被驱赶,被没收工具,已经太司空见惯。
是现实中应得的待遇,你也许会扭头走开,也许在网上一言不发。
这就是讽刺的地方:
当装扮成非人类形象的时候,反而能被当成一个人了。
青蛙是他们释放天性的伪装,也是他们的生存工具,更是他们的保护伞。
这让Sir想起了侯孝贤的单元电影《儿子的大玩偶》,改编自台湾小说家黄春明的同名短篇小说。
坤树为了能养活未出生的孩子,自告奋勇扮演一个小丑形象的“三明治人”,宣传戏剧。
他把家里的床单剪裁成小丑服,戴上前后贴了剧院广告的木板,成为了一块“行走的广告牌”。
他经常被街上的那群熊孩子捉弄,有次他在上厕所,就被孩子抢了小丑衣服。
更让他难受的是,还要遭周围人的白眼,特别是大伯仔的鄙夷,让他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妻子也一直看在心里,因此每次丈夫回到家因为一点小事发火时,她也只能默默忍着。
连续扮小丑的宣传并没有给剧院起到太大的帮助,于是剧院老板让坤树不用再扮小丑了。
坤树得知朋友要把三轮车送给自己,但为了报答老板之前接纳自己工作的恩情,他还是继续在剧院做宣传。
不用再扮小丑的坤树回到家里,第一件事还是去逗儿子,但儿子这次却被吓哭了。
原来,因为坤树每天早出晚归,每次儿子醒着看到他的时候都是小丑的形象,没看过小丑外表下的坤树真实面孔。
对着一张陌生的脸,儿子就吓哭了。
坤树想起妻子曾说,自己就像是儿子的大玩偶。
于是他拿起画饼,把自己的脸再次画成小丑。
过去为了生存扮小丑,没有尊严。
现在为了儿子扮小丑,没有收入。
坤树被社会和家庭双重责任裹挟,他已经无法脱掉小丑这层皮。
巴尔扎克曾在《幻灭》中就道出了真相:“社会只拿小丑取乐,没有其他的要求,一转眼就把他们忘了;不比看到一个器局伟大的人,一定要他超凡入圣才肯向他下跪。各有各的规律:历久不磨的钻石不能有一点儿瑕疵,一时流行的出品不妨单薄,古怪,华而不实。”
就像现在街上的这些网红青蛙,如果不穿上青蛙服,可能没有多少路人会留意他们卖的玩具,等待他们的也不会是“柔性执法”吧。
这就是为什么,青蛙不仅“卖崽”了。
就连卖炒粉的、卖红薯的、卖鲜花的,也开始披上蛙皮了。
好像只有当他们套上青蛙皮囊,不再是人类,才能获得豁免权。
现实更残酷的是。
大部分路人其实是为了看蛙蛙表演去凑热闹。
大家的好奇心有限,越来越多卖崽青蛙的加入,已经形成了生态内卷。
就像开头那位设计了青蛙形象的童女士,她设计的青蛙火了,但她并没有通过青蛙卖崽赚到多少钱。
回到家,她依然要为生计发愁。
但即使这样,她在采访中也表示不会追究版权。
这身蛙皮下,除了进行各种花样整活的年轻人,还有很多是收入较低的底层人民。
他们的真实生活,不可能仅仅像青蛙的外表那么抽象,那么喜感。
一张照片中,卖崽青蛙在路边休息,摘下头套,出现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当网红青蛙成为一种热门现象,街上越来越多为了吸引眼球而出奇招的青蛙,那么卖崽青蛙的归宿,可能是走向闲鱼转卖。
而青蛙下的“宿主”,又要去另谋生路了。
或许互联网的这波热潮又为我们重温了一个道理: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在周星驰导演的《喜剧之王》里,他为了能做演员,一直在剧组跑龙套。
但其实他一开始演戏,只是为了让自己能领到一个便当,每次投机取巧也只能一次次地被打翻在地。
观众总会被这一幕幕逗笑。
但对于跑龙套的来说,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社会还是需要青蛙的。
在那一层伪装下,终于敢去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情,可以不用在乎其他人看法。
从牢固不变的现实中,偷来一点不一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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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坂元家的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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