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冠一怒,何赛飞刷屏了。
在“中国梆子大会”第二小组比赛中,她点评到一位选手时,愤而开炮: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你说为事业为中国戏曲坚守
哪有这么多高尚的想法
他就是爱好,他喜欢,他从骨子里喜欢
但是我们现在国家也好政府也好
我不知道这个平台说这样的话
可能到时候又要被停了
振兴戏曲真的不是喊得
这就是艺术家
大家都看到了这出戏很难演
就这么一个人叙述性的,带着情绪的
不是艺术家怎么能够把持住整个情绪
整一个把我们的眼球吸得牢牢地气都没有喘过
这样的艺术家不保护,不给予基本生存
给谁
你们口口声声梅花奖、文华奖
几百万几千万花那么多钱排一台戏
得了奖之后放在仓库里,老百姓也看不到
戏呢?钱呢?到哪里去了?
台上这名优秀的老生戏曲演员,在山西晋剧团里待了五年没转正。
一个月1500块钱的工资,要养活一家人,演员闲暇时期只能跑滴滴、干兼职。
何赛飞为他的待遇打抱不平,说到激动处声泪俱下。
当她转过头来向观众质问:“戏呢?钱呢?”
爆发出令人不可思议的雷霆之怒。
哪怕意识到这番话有多么的不合时宜,将会面临多么大的压力:
“对不起,你们把我抓了去,我也要讲。”
印象中的何赛飞,面容娇俏灵动,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风情。
或许今天,我们该重新来认识何赛飞——一个性情刚烈、快言快语的江湖儿女。
01
艳
Sir对于何赛飞的了解,始于这是一个90年代——也就是国产电影的巅峰期——绕不开的名字。
越剧演员出身,有“越剧五朵金花”的称号。
两条柳叶眉,一双杏儿眼,一张中国古典的美人脸。
就连这种渣画质的采访,怼脸式的仰角拍摄,也依旧韵味十足。
何赛飞首次触电,是在80年代的越剧电影《五女拜寿》饰演翠云一角。
当时只有21岁的何赛飞,模样伶俐动人,煞是可爱。
△ 搭档的茅威涛,在当时也属于越剧当红女小生,一脸俊朗端庄的模样,非常吸粉
5年后,她在《红楼梦》里,饰演妙玉一角。
与其他版本里超凡脱俗的妙玉不同,何赛飞的脸上,有着俏皮、娇嗔的模样。
也符合了妙玉年纪尚小,虽住在庵里,却很难掩饰自己的少女神态。
到了90年代,何赛飞成了“第五代”导演争相邀约的对象。
张艺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里,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三姨太,教会了颂莲在大宅门里生存之道。
李少红《红粉》电影里,她是从青楼回归平常人生活的小萼。
陈凯歌的《风月》里,她是被大门深院锁出病来的姐姐秀仪。
戏份不一定多,但导演对她绝对信得过。
李安拍《色,戒》时,也找她客串了一个麻将桌上的太太。
何赛飞最为人熟知的一个角色,大概就是《大宅门》里性格泼辣的杨九红。
从窑子赎出来后,入了白家,一辈子受尽了二奶奶的欺负,却依旧无怨无悔。
为了帮丈夫运药材,女扮男装,路过土匪窝,也碰到过日军官员。
她不是不害怕。
而是自己这辈子托付给了白家,托付给了一个花心的丈夫,只能如此。
她摘下巾帼,活出了那个年代的女性想都不敢想的人生。
在这些经典的角色身上,何赛飞总是绕不开一个身份——“姨太太”。
外表的美艳总是她留给人的第一印象。
但再看下去她有并非柔弱无骨,而是藏着一股不屈和狠戾。
《敌后特工队》很好表现了这种反差。
片中她饰演的小红云,是当时最漂亮的大鼓演员,拿手绝活是表演含灯大鼓。
为了赎丈夫的一条命,她不得不动用自己的美色。
可是当被迫要给日军唱大鼓时,她又果敢决绝,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火烛,徒手按灭。
说不唱就不唱。
豪情,绝对是美艳的何赛飞不可忽视的另一面。
02
痴
越剧的功底,给何赛飞的影视表演带来很大的帮助。
但她演的角色绝不范式化。
表演要能传情,演员就要动情。
对一个角色,何赛飞做到了百分之百的投入。
《风月》。
她与张国荣的几次对手戏。
第一场,终于见到了弟弟的回来。
何赛飞在这一段里的眼神,虽多,但并非乱飘。
看到弟弟回来时,他们并不如正常姐弟关系那般坦荡,而是姐姐特地避开弟弟目光。
接着,从弟弟身边路过后,特意再瞟了一眼弟弟的身后。
踉踉跄跄地去关了卧室门后。
才敢猛然一把跪地,抱住弟弟痛哭不止。
在《风月》里,这两对姐弟的关系,从少年时期就是一种畸形依恋关系,所以,姐姐在肢体上、眼神上的不自然,也恰如其分地被何赛飞地拿捏住。
再看。
秀仪在得知弟弟要带如意离开家,去北京时,她执意让弟弟留下。
但,忠良恨透了这一切。
所以,此刻,何赛飞的眼神,虽然恍惚飘动,但始终都盯着前方稍微矮一点的地方,她愧疚,自责,没有底气。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讨厌她。
但,在对话里,她的神态并不死板,在说“你连我都是讨厌”时,轻轻点头,加重了自己的肯定。
这一幕。
人物情绪的变化,以及她的动作走位,感觉融入了戏曲表演的经验,但并不违和。
她绕着弟弟转了一圈,她的爱好像要包围这个男人,但她的爱又是何等扭曲和癫狂。
在最后一场她与张国荣的对手戏,由于入戏太深,何赛飞身体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并伴随着肚子疼。
张国荣在拍完戏后,很贴心地陪着她缓解紧张情绪。
她的人戏不分,就是如此。
《大宅门》最开始导演郭宝昌定的演员,是由蒋雯丽饰演杨九红这个角色。
当蒋雯丽看了剧本之后,才发现里面与相片结婚的白玉婷,更是难能可贵的角色,她非演这个角色不可。
最后,还是临开拍了,郭宝昌才听别人的推荐,确定了让何赛飞饰演杨九红。
Sir每次看《大宅门》,都被她的爆发力深深折服。
哪怕何赛飞也说,她自己都没法重拍的镜头:
二奶奶弥留之际,遗留来一句话,说只有杨九红不能披麻戴孝。
她本本分分地一辈子,可二奶奶到死都不认她这个儿媳妇。
要知道当时在白府,连猫狗都要戴孝。
偏偏她不能?
原本杨九红已经做好了一套孝服,如今留给她的只有屈辱和不甘,她用牙咬着布料的一角,要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这件孝服上。
在拍这一段时,服化组跟她说,衣服上有个角,你到时候找找,撕开就行。
但,开拍的那一刻,人已在情绪中,哪里还有理智去找什么角。
何赛飞拿起来就咬,撕半天,连牙都拽松了才撕开,最后是看见了凳子上笸箩里的剪刀。
拿起来就是一剪子下去,才把衣服撕破。
在拍完这一段时,导演在屋外喊停她愣是没听见,不是灯光、摄影师们一起喊,她可能还沉浸在这段的表演中。
杨九红,可以说是在整个大宅门里除了二奶奶后,最敢爱敢恨的角色了。
为了爱情。
自己张罗着婚事,就这样嫁给了白景琦。
为了女儿。
在白家忍气吞声,只想有一日能再与女儿相认。
她活是一个“情”字。
死,也是一个“情”字。
她身上带有着一种难得的江湖气,在白景琦周围的女人里,她是数一数二的有胆识,有义气,有勇气。
无人能像何赛飞那样,将自己豁出去的演,演的像一个疯子,一个怨妇,一个被爱情、亲情背离的可怜人。
郭宝昌导演在一次综艺里爆料,一次何赛飞喝醉了,站在凳子上“骂”他:
你始终就没看中我是不是
我是谁
我是何赛飞
只有我能演杨九红
事实证明。
她不是演杨九红。
她就是杨九红。
03
爱
在“骂”着如今的戏曲面临的问题时,她只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去拍电影是因为:
那我也因为是团里面排不到戏
我才去拍电影电视的
所有戏曲我能去的我都去的
我不是不爱戏曲
翻开何赛飞的微博,标注的还是越剧表演一级演员。
在微博里,除了宣传自己的电视剧以外,剩下的就是戏曲,戏曲,还是戏曲。
戏不好排,收入也不高,但就如何赛飞所说,皆因为一个字——爱。
越爱戏曲,就越会明白他有多难。
缺乏舞台,没有经费,如果不为爱发电就只有出走。
面对这样的现状,还能做些什么?
2021年的一部《八角亭迷雾》,虽然悬疑部分为人诟病,但剧中插入的越剧却下了心思。
主演邢岷山,就是一名昆曲武生。
邢岷山刚拿到的时候还是心里犯嘀咕,他要演一个昆曲学校的校长,同时也是心理扭曲的凶手。
怎么把戏曲和剧情结合?
昆曲《牡丹亭》讲了一个死而复生的故事,而电视剧中女主念玫长得和死去的小姑玄珍一样,大家都在悄悄议论,是不是还魂了。
△《牡丹亭》也叫做《还魂记》
女主在窗外偷看剧团排练,就被迷得出神。
也像是杜丽娘与春香游园,对春色(青春)着迷的样子。
邢岷山的角色丁桡烈的罪行即将被揭发前,他反串出演了《游园惊梦》里杜丽娘。
教昆曲的他,自然也是懂台上戏曲里的身眼手法步的。
但懂得,始终和做到不是一回事。
所以你看,眼睛的动作却是非常死板。
他是无法演好旦角?
更像是,丁桡烈的犯罪事迹即将败露,心思全然都不在演戏上。
《入梦》,说得不单单是杜丽娘。
而是说出了丁桡烈内心在男、女性别之间的摇摆与混乱,也更像是一场梦,是男是女,亦梦亦真。
在《八角亭迷雾》里,戏曲选段都是邢岷山精心挑选的。
像是《牡丹亭》里杜丽娘压抑着自己的天性,与丁桡烈压抑着自己内在欲望,是相通的,形成了一种美学关照。
“你不把昆曲表演作为一种谋生手段的话,相反你对它的爱是由衷的,是最发自内心的。唱昆曲真的是很美妙的过程。”
邢岷山坦承,做演员带来的收入、资源等等相比普通人确实会更好,因此他有能力“爱得起”昆曲,“把拍戏挣来的钱投到我唱昆曲上面去,农忙的时候拍影视,农闲的时候唱昆曲。”
戏曲出身的演员,Sir还想到一位——李保田,12、13岁就进入戏班学艺学演丑角。
他同样在演艺的道路上,无法割舍戏曲情怀。
1983年,37岁的李保田演了第一部电影《闯江湖》,演的就是丑角艺人张乐天。
自降片酬出演《丑角爸爸》,就因为剧本打动了他——讲述一个丑角艺人的悲欢和坚守。
在李保田的理解中,“丑角里有对底层人的关怀”。
所以“丑角”并不丑,他对应的是一种美,身上折射的其实是一种包罗万象的人间大美。
丑角的插科打诨,内核却是苦涩的。
△ 电视剧《丑角爸爸》剧照
但我们看到这些,在坚守着戏曲,为戏曲奔走、发生的“角”。
都是老一辈艺人了。
戏曲的后浪在哪?
会不会老艺人谢幕后,戏曲的精髓也一同消失了?
如今,还有热爱戏曲的人,遵守其法则、制度,捍卫着传统戏曲的尊严。
在过年的时候,Sir还看到有这样的视频。
北方冬天,鹅毛大雪之下。
戏台上演员热热闹闹,就为台下零零星星的几位观众演出。
这样的视频并不少有。
谁能去说这群演员不敬业?
或是,去谴责现在没有观众去看传统戏?
谁能舍得。
谁又是应该负责的人呢?
也许正如何赛飞所说,戏曲已如一滩浑水。
总该有人要去蹚,有人去发声。
否则以后,还会有人,还会有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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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小田不让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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