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公子影评剧评##漫长的季节#
《漫长的季节》是一部现象级的剧作,其悬疑氛围和质感自不必说,但真正吸引我的却是因为,它讲述的是一个远去的时代,聚焦了一群被时代列车抛下的落魄小人物,比如火车司机王响和厂办大学生龚彪。
在观剧之前,网上有一句对范伟演技的赞美之辞:以前看到范伟总想笑,现在看见范伟只想哭。正是这评论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让我想一探究竟。
(资料图片)
一眼望不到边的玉米地,冒着黑眼的火车哐当哐当驶过。火车头上,工友在往熊熊燃烧的炉灶里添煤,驾驶室的收音机里播放着欢快有力的歌曲,一种浓浓的年代感扑面而来。
有人吼一嗓子:王师傅,整个响!年轻时代的王响意气风发地坐在驾驶舱里,拧开茶杯盖,抿一口茶,右手轻轻一扳闸,火车鸣笛加速向前驶去。
下一秒,火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停在玉米地旁的出租车。头发斑白的王响钻进玉米地解手,脸上皱纹横生,眼皮随着尿液的排出不自觉地抖动,无声的长特写镜头诠释了两个字:疲惫。
开头仅仅几分钟,时代气息和小人物的沧桑感就都立住了。看到熟悉的范伟变得陌生,满脸堆笑对不耐烦的年轻乘客说:“岁数大了,干啥都慢,车给您提点速”时,那一幕让人心酸。
时代的列车呼啸而去,带走的是一代人的青春和昔日荣光。而那些被抛下的小人物,曾经长久无人关注,没人关心他们曾经怎样努力挣扎,与生活做着无声的斗争。
那是一代人的集体记忆和刻骨铭心的隐痛,并非仅仅出现在衰败的东北城市。
一
作为工人家庭的子女,我对90年代始终怀着复杂的情感。
我永远忘不了1997年,那一年的宏大叙事与香港回归有关,但对于我个人和家庭来说,那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那年毕业前夕,我在省教院旁边的招待所,用公用电话打给父亲,告诉他我要找工作,请家里给我寄一千元钱。当时的我打定主意要留在省城。而我的同学中,半数准备出国深造,他们中不乏官二代富二代,还有一些准备回老家进体制内工作,留下来自己打拼的少之又少。而当时,高校还未扩招,大学毕业生不包分配刚刚实施第二年。
虽然我很勇敢,但如果我了解我父亲当时的处境,我一定不会打那个电话。因为在我毕业的同时,父亲赶上了下岗潮,用现在大厂的流行词,也叫“毕业”。这事如今看来稀松平常,但在当时,对19岁背着铺盖卷进厂,工龄近30年的父亲来说,其打击可想而知。
后来,母亲说,父亲那段时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每天想出路,头发都愁白了。之后的几年里,父亲开始了艰难的再就业之路。他曾经给远房侄子打工,在邻县养甲鱼,也去建筑工地看过场,甚至还捡起姥爷当年的手艺,磨豆浆卖豆腐脑。只是,所有这些尝试都不太成功。
父亲最终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年纪大了,给别人打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自己做生意要想赚钱也得找到门道,他又陷入了苦恼中。
这时,做屠户的外甥给他出主意:贩猪肉和骨头卖,利润相当可观,只是很辛苦,需要每天凌晨三四点去赶早集,从屠户那里进好货,再坐最早一班车赶回县城,七点多钟正是居民上街买菜的时候,赶上一波好行情货就能处理得差不多,如果回来晚了,那就得蹲街上瞅一天,愁人的很。
老百姓说:饭碗大过天。我不知道干过制药厂输液和片剂车间主任的父亲如何能下得了决心干这一行,那种油腻血污哪是惯于洁癖的他能受得了的?
但,他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二
这十几年中,同学眼中曾经英俊挺拔的父亲早生华发,身材发福,平时再也没穿过干净的衣裳。他日日挎着两个大筐,披星戴月,奔波在乡下和县城的市集,砍骨头,剁肉,称重……这些和他前半生截然不同的营生他能从陌生做得熟捻,只是为了生计和男人的责任。
父亲曾经是个脸皮多薄的人哪。他在公交车上被乡亲认出来过,那位大婶惊叫起来,说你那么排场的人,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我不知道父亲当时如何应对?但他后来提起,轻描淡写像在说这个菜味道不错。
据说父亲在县城里小有名气,很多人是他的回头客,也都知道他供出了两个大学生,儿子还是研究生。
陪他一起遭罪的还有我的母亲。父亲去进货,母亲就在街上等他,父亲剁肉称重,母亲算账数钱,两人配合默契。
母亲曾经得意地说,父亲那边刚称好重量,她嘴里立即就能报出钱数来,几块几毛,一分不差,顾客都啧啧称赞,说你这比计算器还快!在我眼里,母亲一向是个柔弱又有点笨的女人,可竟然有这么好的心算功底,可惜我没有遗传到半分。
碰到父亲早上回来晚,到晌午货还没卖完时,母亲就要被差遣挨家挨户降价“推销”。每每这时,母亲虽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完成“任务”。县城里大部分都是熟人,人家见她一个女人不容易,能买也就买了,实在处理不掉的,只能自己带回家吃掉。如今想想,父亲之所以落下痛风的病根,应该和长期肉食摄入量过多有关。而这正是那十余年辛苦生活的印记……
母亲每每受了父亲的气,情绪激动起来,就会回想当年,控诉父亲逼她到处推销这段往事。我能想象,这段经历曾经给她带来怎样的身心折磨。她和父亲蹲在街上摆摊时,她的亲弟弟曾经视而不见地走过,连点头打招呼都没有。
那都不算什么,听母亲说,那个弹棉花店门口巴掌大的地方,每个月都有一帮地痞流氓收摊位费,性质和保护费差不多,因为本身也不是正规的集中市场。这事在今天听来不可思议,但在那个年代,其实稀松平常。做小本生意不容易,但大家都惹不起,那些人背后都有后台,大家都不过是糊个口,求个平安罢了!
三
那些年里,除了每年春节回家,我其实对父母的辛苦所知甚少。
印象里信阳的冬天潮湿阴冷,被窝总也暖不热,等我早上睡醒的时候,父母早就出街忙碌了。他们往往忙到中午十二点多才回来,如果货顺利卖完,父亲脸上的神情就是轻松愉快的,如果没卖完,母亲下午的任务就重了。
有时候睡完午觉醒来,看到院子里摆上两个大盆,父母坐在那里要忙活一下午,脏兮兮的猪大肠和猪肚经过碱面的反复淘洗揉搓,变得通体雪白发亮,是馆子里大受欢迎的“俏货”。这样的忙碌周而复始,往往要持续到腊月二十九。
那些场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此后的很多年,我从不吃猪大肠,因为回忆起碱面和腥臭混合的气味,会引发肠胃和心理的双重不适。
因为目睹父母的辛苦,从毕业以后,我再未向他们要过一分钱。我常常想,他们虽然辛苦,却一定是深感欣慰的,因为儿子达成了他们的期望,他们最终也拥有了从容体面的退休生活。倒是我,在婚姻大事上总是让他们放心不下。
这些年来,磕磕绊绊走过很多弯路,每当感觉太难走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到我的父母,想起那些曾经的艰难岁月。父亲从前常说一句话:再难都会过去,人总得往前看。这和《漫长的季节》里王响那句台词何其相似:往前走,别回头。
那段岁月也深刻改变了我。我的字典里从此没有“岁月静好”这个词。对我来说,生活是战斗,是一个又一个新的征程。一个人可以被打败,但不能轻易认输。
每个人都有被命运眷顾的高光时刻,也都有跌到谷底的时候。普通人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有时候靠的不是时代大势,而是坚韧的意志与绝地反弹的能力。这话听起来很土,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仔细想想:这一代年轻人所面临的困境,和老一代人比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我们无法选择时代,但可以选择改变自己。
每一个努力奔跑的人,最终都会收获生活的善意。
就像我父母那代人,他们曾经直面苦难,却从未退缩,是平凡生活里的真心英雄。
作者简介
左公子,传统媒体出身,曾混迹地产圈十年,修炼成雌雄同体。中年再执笔,曾梦里挑灯看剑,驰骋于文字江湖。
常感于生活的厚重与文字的苍白,如若笔下能表现出内心繁华的一个片断或一个刹那,已觉万幸。文字是与世界沟通的一种方式和媒介,也是庸常生活的出口。在你读到它们时——
你我之间,已香气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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