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一枫：不能一味指责年轻人躺平，要想一想他为什么躺丨青年对话大家

顶端新闻记者 杨雪情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石一枫，1979年生于北京，1998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在兼顾作家身份的同时，他还是《当代》杂志社的副主编。

4月15日，在郑州举行的2023当代文学论坛暨颁奖盛典期间，石一枫接受了顶端新闻记者的专访，在他看来，做过编辑的人读者意识会强，作家最好的品质不应该是活得像个“圣人”。

说起河南，他记得第一次来是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几个朋友一起去的开封，印象中的河南人总是对生活极其热忱，也特有激情。

“河南人就是一定要把话说逗了，这个话才算聊得过瘾。”在他看来，北京和河南人口密度都大，然后在人与人交往的过程中，它的语言就会产生独特的魅力。

谈双重身份：

做过编辑的人，读者意识会强

顶端新闻：在作家的身份之外，您还是《当代》杂志的副主编，您觉着写小说和编小说哪个更有意思?编辑的身份对于您写小说有哪些帮助?

石一枫：作家和编辑各有各的意思。写小说就跟厨子似的，编小说就是在那个菜上桌之前，先尝一口，编辑就是这么个工作。

兼顾作家和编辑，我觉得最好的一点就是帮助做作者克服自恋。一般作家会比较考虑自己，说不好听就是有点自恋，考虑自己表达舒服了就行了。但是做过编辑的人一般读者意识会强，他会更考虑读者，会在写作时替读者先想一想，考虑这个东西读者接受起来会怎么样。

顶端新闻：您之前说过要“尽职尽责地写小人物”，您觉着应该如何塑造一个能让大家记得住的小人物?

石一枫：我觉得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往小了写，写他的衣食住行、说话方式、小爱好或者小癖好，把他当做普通人来写;

另外就是往大了想，小人物很多，为什么选择这个人?不选择那个人?那一定是因为在这个时间段里面，这个人物更能引起普通人的共鸣，更有说明社会的意义。比如说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一个从农村进城的人，肯定比一个一直生活在城市的人更有说明时代的意义。因为那个时候大量的中国人都在进城，那么你选择人物的时候，就选择那种有典型经历的人去表现，那他就更能说明这个时代。

谈青年话题：不要仅仅把大学当做向世界索取的“饭票”

顶端新闻：您怎么看待有的年轻人选择“躺平”?

石一枫：我觉着躺平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就是说不用这样内卷，就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就能过上不比别人差的生活。这是 50 年代人的情况，那个时代的人可能就没有那么大的焦虑。

那今天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说有的人会认为我即使内卷了，即使疯狂地奋斗了，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这种情况下会选择“躺平”。

我觉得不能一味地指责年轻人躺平，要想一想他为什么躺。假如骆驼祥子知道自己永远都不能有一辆车，那他可能就不会以买车为理想了。与其指责年轻人“躺平”，不如想想办法给他一个信念，这个信念就是说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自己的生活，就是整个社会要提供这种信念。

顶端新闻：最近大家都在讨论“孔乙己的长衫”，您怎么看?

石一枫：教育普及一定会带来很多问题，就比如各种门槛的提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说，部分年轻人选择“躺平”是有合理性的。但是客观来说，我真的不觉得应该把学历看成很严重的一件事。如果认为我上过大学，我就应该获得很好的工作，应该去坐办公室，应该活得光鲜亮丽，我觉着这个念头好像也不太对。

我们过去上大学的时候，同学们也会考虑自己的生活，但更多的期待是我们能够到一个知识层面更高的地方去多学一些知识，获得对世界的认识。如果说仅仅把大学当做一个向世界索取的“饭票”，我觉着这个想法可能稍微有些问题，我们要把它当做自己认识生活、认识世界的一个地方，当然现在的大学可能在这方面做得也不够。

谈写作：作家最好的品质不应该是活得像个“圣人”

顶端新闻：现在有很多年轻人想要把写作当成副业，作为主业的补充来增加收入，您觉着写作能致富吗?

石一枫：写作确实有致富的典型。人当然要挣钱改善自己的生活，你掌握了一样技能，用这个技能去改善自己生活，凭什么不能?

一直以来，大家都对作家赋予了很多的要求，就觉着作家应该是怎么样的。这些要求实际上是有些不近人情的。作家也是人，都要吃饭，都要养活自己。我觉着作家最好的品质不应该说是活得像个“圣人”，而应该是活得像一个正常的、有良知的人。

顶端新闻：《入魂枪》从电子游戏职业化、产业化发展的“前史”起笔，定格下一代人“键盘上的青春史”。关于电竞题材的虚构网络作品很多，现实向的电竞主题作品还是比较少的，您起初为什么要写《入魂枪》这样一部作品?希望传达什么呢?

石一枫：纯文学写这个电竞题材的不多，《入魂枪》写了大概半年多，属于反映社会问题的一部小说，就是说年轻人沉迷电子游戏这个社会问题。

最早的想法就是把这个社会问题拎出来，然后考虑分析，后来写着写着就发现，除了社会问题之外，里面还有很多可挖掘的人性，或者说是对生命的思考。

我写的不是电竞本身，还是玩电竞的人。

顶端新闻：您觉着《入魂枪》和网络作品中电竞题材的小说有什么区别?

石一枫：我觉着诉求不一样，网络作品中电竞题材的小说可能就是写个热血，或者把它当作武侠小说来写。《入魂枪》我并没有把它当武侠小说写，基本上还是写社会反思。我们不仅要关注游戏本身，我们要关注的是玩游戏的人，就是这些人的喜怒哀乐是更有价值。

顶端新闻：《漂洋过海来送你》将视角放在以那豆、黄耶鲁为代表的青年人身上，您觉着当代的青年有什么共同点?这部作品对当代青年有哪些借鉴意义呢?

石一枫：我们有的时候总是特别爱强调就是这一代人和上一代人的不同，这种不同有时候被过于夸大了。在社会发生巨变的时候，它会造成这一代人和上一代人的特别不同。但是当社会逐渐地稳定和正常化之后，其实几代人的不同就很有可能没有我们想象的大。

所以，我们看一看代际之间的继承，或者隔辈之间的那种思想上的呼应，有的时候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漂洋过海来送你》里面写的就是这个孩子跟他爷爷之间很有认同，跟他爸没有认同，就是一种观念上的“隔辈亲”，其实这在中国家庭里是大量存在的。

就像我们今天的 90 后一代，他对社会的想法和观念，我觉得跟他的爷爷辈其实很一样，比如说很警惕资本，相信集体主义的力量，相信人抱团取暖的一点力量。

顶端新闻：每逢世界读书日或者其他节点都会有很多推荐的书单出来，您觉着大家应该怎样选择适合的书目来读?有没有特别推荐给大家的一本书呢?

石一枫：主要还是兴趣，你觉得有意思就看，好玩就看，这就够了，不用非得上点档次。

我更推荐大家读文学杂志，一般就是十几二十块一本，能看几十万字，好几篇小说，性价比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