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杭州青年设计师袁杰:愿隐没成为发光的方式

“愿隐没成为我发光的方式”，这句话来自于诗人菲利普·雅各泰。

在他的笔下，诗句清晰而柔韧，激情以一种触动人心的方式呈现，既怀有抱负，又极其谦逊。诗人追求甚高，却又决意从最低处出发，简单、朴素、纯粹地吟诵着。

(资料图)

我没有想到，出生于1925年、隐居于法国南部小村庄的欧洲当代最著名诗人的语句，在某一刻给了我启发，去阅读一个年轻的私宅设计师。

青年设计师的清醒与自觉

“你跨入了一个设计师最好的年纪。”在采访中，我对着眼前清瘦的袁杰说道。

“是的”，他点了点了，“我也觉得现在是最好的年纪。”

作为青年设计师，袁杰的设计职业生涯也有10余年，这10余年里他一直在做别墅私宅设计。因为与许多设计师对话过，我敏锐地意识到袁杰的思考相当成熟。俨然，他们正成为行业中不可忽视的力量。

他们先锋，无所定势，真实，不乏经验。因网络讯息的丰富，他们对自我有着清醒的认知，也有着清晰的目标。最可贵的是正享受着当下，以一种执着纯粹的状态在做设计。宁愿潜藏、自我训练，以作品出现在大家面前。袁杰坦言，他周围有一群跟他一样的设计工作从业者。

袁杰很早就来到了杭州，作为一个四川人，杭州是“雅”的，单从喝茶来看，四川人喝茶搓麻是休闲，杭州人品茗闲谈是诗意。这种内敛文雅的表达方式也是袁杰喜欢的。

在杭州这样的城市，既能感受到诗意中国的踪影，又能看到都市筑梦的激进。袁杰可以牢牢地去观察：细微之处被包裹的生活，回归居住本质的真实，前卫又兼具东方审美的场所，浪漫的生活底色，极致的个人爱好……

他很清楚设计工作者的职责，在不断地寻求必要的碰撞之外，也不断地回望走过的路，善于学习或许是这一代年轻设计工作者的优势。

在早期学习私宅设计时，袁杰找到了一些自己的学习方法，琢磨空间。设计前辈是如何思考的，他们对私宅的理念是如何表达的，在私宅空间里如何做差异化，当下生活方式的趋势是什么……花大量时间，再跟其他设计师相互探讨当所有的建筑空间如积木一样，被拆开被拼接，就能清楚地看到设计如何在思维运作的基础上，以精神协同施展魔法。

回看那个时候的自己，处在精确与朦胧之间，在整体与细节之间，却不混乱与迷失。面对设计，不急于给出自己的答案，坦诚自己的匮乏，拒绝封闭在自我之中，逐渐找寻到可以表达的设计话语。当剥离掉幻觉与粉饰后，一种贴近于真实和朴素的语汇逐渐显现，对设计的思考进入了一个喷发的阶段。

享受当下而又内心富足

对于刚入行时的袁杰，如果你问他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设计师，他会和大多数人一样回答你，想成为真正的大师。但是今天再去问他这个问题时，他说：“梦想依然还在，但是我知道更重要的是享受当下的过程，做一个跟业主成为朋友的设计师，一个内心富足的设计师。”

做设计前先做朋友，这是袁杰对私宅设计师这个职业的认知。不是为了混圈子，只是为了更好更近地观察他们的生活。

曾经有一段时间，袁杰非常执着于设计这件事，陷入了一种疯狂的自我表达。当客户委婉地告诉他：“我很喜欢你的设计思路，但我不想生活在这样的空间里。”自我怀疑随之产生。

哲学家薇依说：“打住，倾听。”海德格尔说，我们不可能通过凝视、思索一枚锤子，从而理解一枚锤子，唯一的方式是将它抡起来，使用它。

也许自己是错的，也许应该沉浸到居住者的所思所求中，生活是他的，不是你的，将自我逐渐放下，以观察和接纳改变思想的对立，不再随意给出结论。只有将内心里的“自我”清理一部分出去，外物才能进来，随之产生理解、包容和爱。

有一段时间袁杰沉浸在这种思索中，当找到了“打住和倾听”这个方法时，一切都顺畅了。设计者将自我谦卑地隐藏起来，更广阔的世界也就随之而来。设计开始自由地潜入到生活最细微之处，与真实建立起亲密关系，在空间里畅游，无所谓边界。而设计的过程也是与居住者处朋友的过程，用敏锐的感知力，积极的思考，获得准确得把握，以双方的信任带来良好的结果。

做“私有化”的设计

袁杰喜欢做私宅设计，对他来说，设计私人空间是内敛的人向外拓展边界的方式。与他人交谈，深入他人生活的范畴，生活愈加丰富，设计也就愈加深邃，而气质依旧是那种处事不惊、安静淡然的模样。

袁杰的客户有着各不相同的生活方式，艺术工作者姜三十与小匣子夫妻二人有80%的时间在家里度过，私人空间除了生活，更是他们工作、创作、会客的地方。喜欢精致的复古器物和粉色的墙面的女业主，每一件物品仔细严格筛选，每一个花纹都无比精致。拥有上万本藏书的家，第一次见面袁杰就被震撼到了……留学回来的夫妻，家里的核心是一个很大的岛台，学习餐饮全部搞定……

私宅设计就是私有化的设计，当代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情感交流方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豪宅业主的需求从单纯的居住属性演化出更多的精神层面需求，从私密之地延伸到社交场所，从功能到艺术展示，从家具物品到空间气质……极致的爱好，独特的审美，对居住文化的超高追求，需要设计师用独特的视角、开放的视野重新定义每一个家的设计，从而实现居者心目中独一无二的梦想。

安藤忠雄说思考“住”的意义总能让他回到原点，住宅是他建筑的原点。在住宅室内设计领域深研的袁杰明白，住宅的原点是身居其中的人。一个家，会强烈地透露出与众不同的性格。打造一个与内心和生活习惯完美契合的家，是私宅设计师的使命与自豪感。

生活的真实感，就是设计差异化的缘起。袁杰不担心流于同质或进入内卷，从原点出发，观察生活，向内思考，就能做出独特的设计。不自我抄袭，是对职业生命持久性的追求。

豪宅室内设计是一个小宇宙，极致生活方式的呈现，施工细节的严控，都对设计师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袁杰说，做好这个工作一定要做到看得很小，看得很远。偶尔内心焦虑时，他就去工地跑一趟，看到实实在在的施工现场，解决具体问题就好了。

拥有清晰的自我认知，不刻意隐没，也不停止主观活动。致力于协调美与实际需求，在有限与无限之间，赋予私宅设计意义，在潜伏中向更广阔的世界敞开。或许，这就是一个如袁杰一样，年轻设计师该有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