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时，我穿着10块钱的高跟鞋

结婚时，我穿着10块钱的高跟鞋

文||蔻子 图||网络

(资料图片)

“你在竹竿与竹竿之间走过，两边拦着绫罗绸缎的墙”，“你把额角贴在织金的花绣上。太阳在这边的时候，将金线晒得滚烫”，张爱玲描写的晒衣服的“辉煌热闹”，我一遍遍在心里描摹，像极了我向往的一个梦境，那么美，那么好，散发迷人的芬芳。

那一年夏天，我和他走过不算熙熙攘攘的马路，一起去五一路办事处办理结婚登记证。我穿一件棉绸无袖上衣，他着一件破旧的涤纶短袖，我俩手上还有在车间里干活儿沾的机油味道。“咔嚓”一下，寒酸简陋的衣裳衬托着两张黑瘦的年轻面孔，20多年前定格我人生重要时刻的照片，一点儿也没有想象中的梦幻。

随后，我花10块钱买了人生中的第一双高跟鞋，淡金色，尖头，6寸细跟。因为那天是我的结婚典礼。衣服是他执意花299元给我租的婚纱和敬酒服。他呢，执意不穿西服，去恒达利市场（当时新开的一个市场，东西相对更便宜些）花10块钱买了一件白色衬衣，10块钱买了一条深蓝色裤子，2块钱买了一条红色易拉得领带，我们结婚了！

农村出身的我从不羡慕穿大袄、中袄、小袄三件袄子之上又加一件云肩背心，盘着大云头的女子，张爱玲说“她的本身是不存在的，不过是一个衣架子罢了。”也不羡慕穿小毛、中毛、大毛皮子的暴发户，《红楼梦》里贾府荣国府的老太太、太太、小姐们穿金戴银，那是生于公侯富贵之家使然，清贫之族、薄祚寒门的女子，温饱尚且不足，哪有闲情关心穿衣戴帽上的分门别类繁文缛节？更不羡慕紧追时尚的女子，什么度假风、复古风、学院风等等东西南北风，风向标变来变去，流行的未必是适合自己的。从小到大，我要的仅仅是出门时不至于被衣服难为得哭鼻子而已。

记得上小学的一个暑假，母亲吩咐我和姐姐串亲戚，拿出一件新衬衣一件新连衣裙，我和姐姐就再也出不了门了。姐姐穿上裙子我哭得震天响，我穿上裙子姐姐哭得泪水糊满脸。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连衣裙湖蓝色的底儿，浅粉色的小碎花，裙摆大大像盛开的喇叭花，谁穿谁漂亮。淡粉色、有荷叶边领子的衬衣也好看，和连衣裙相比就逊色了。最后，是姐姐让步，我美滋滋穿上连衣裙，套着衬衣的姐姐到了亲戚家，热得脸蛋儿红彤彤也舍不得脱掉——终究是比穿有几个大窟窿小眼睛的汗衫好看。

1990年，我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到市里的一所中专学校。四年的城市求学，我还是地道的农村妞。开学时母亲特意给我买的一身新衣服，白色有蓝色条纹翻领的确良短袖、淡蓝色裤子，晚上洗、白天穿，我一直宝贝样对待，它们陪我到毕业。冬天穿的是母亲用棉花和花布做的棉袄棉裤，我宁可冷一点也咬牙让母亲做得薄些再薄些，尽量显得苗条不臃肿。直到四年级的春天，我的衣服旧的太旧，小的太小，着实不好凑合，母亲决定给我添置新衣服。在西大街自由市场上，我仔细地挑选了一套运动装。那套衣服用班上女同学们的话说“你穿上去像春天一样美好”。听到异口同声的夸奖、看到欲说还休的想夸又夸不出来的夸奖，那些掣肘了一个女孩子三年多的失落瞬间被熨平了。直到现在我还念念不忘。也许我喜欢粉红就是源于那套给我涂写了青春光芒的衣服吧。

1994年，刚上班一个月二百多块钱的工资，着实让我像怀揣金元宝一样兴奋。母亲一挥手：“走，给你买件新衣服！”那时候买衣服还是到解放路、西大街的自由市场。大蓬下，小摊儿与小摊儿肩并肩，衣服与衣服挨挨挤挤，老板站在自己的摊位前，招呼来来往往的行人。或者是去察院市场。察院市场是两层楼的环形市场，一圈儿上下是卖衣服的店铺，中间的小摊位有卖布的有裁剪的有卖茶叶蛋的。店铺和露天相比，成本高低显而易见，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想都不去想。市中心的七一商场、百货大楼、莲城商厦一个个如鹤立鸡群，高高的门楼，是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方，我想都不敢想。母亲和我在解放路、西大街转了一圈又一圈，看了一家又一家，试了一件又一件，最后我挑了一件20多块钱的白色棉布连衣裙，那是我这辈子花自己的钱买的第一件衣裳，至今我还收藏着。

2000年左右，夜市在小城非常风靡。我常在离家最近的光明路夜市上淘衣服。夏天的夜市尤其火爆，从东到西，一街两行的摊位鳞次栉比，一街两行摊位上的电灯泡照如白昼，一街两行的衣服花花绿绿琳琅满目。逛街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大喇叭里卖东西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争先恐后。三五元、10来块买一件，T恤、裤子，都是新的，欢喜得不得了——我能穿上新衣服了！我能给家里人买新衣服了！

后来，逛商业步行街一度成为闲暇时最大的乐趣。步行街的门店各有各的风格，有的精致，有的前卫，有的优雅。连衣裙，牛仔裤，大衣，毛衣，羽绒服……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好看，特别是有两三家店铺在当时是明珠一般的存在，谁能买件她们店里的衣服，足够让人心里美上一年半载的。我和好友常常耗上大半天时间，一家挨一家的逛。看看，问问，试试，决定买决不是一拍脑袋的事儿。一百多二百多块钱不是小数目，必须左思右想在心里反复揣摩反复权衡，确定可以一穿经年、穿上好看、打理方便……才能出手。有一件白底粉色小花的纱质连衣裙，好友陪我跑了三趟，我试了三回，最后还是没有买。她气鼓鼓甩出一句话“上班十几年了，100出头儿买个好看都不愿意，咱俩绝交！”不过，她后来陪我买了一件灰色A形大衣，我俩几番砍价，砍到了接近200块的价格，我想了又想，当时就买下了。它厚实耐穿，比连衣裙值，成为我常穿常被夸适合我的衣服，直到多年后穿不进去了才被舍弃。

随着时代的发展，超市、量贩、广场在小城迅速崛起，解放路、西大街市场和夜市逐步退出了历史舞台，察院市场也早已变成了卖家具的地方，恒达利市场热闹不再，几条步行街日渐式微。逛街变成就是逛超市、广场，逛超市、广场不仅是购物还成了小城大多人的一种休闲方式。小城有在全国出类拔萃的时代广场，有大大小小的超市量贩，处处窗明几净，冬暖夏凉，服务周到，宾至如归。各式各样的衣服应有尽有，明码标价，有的甚至标上了进价，不用讨价还价，不用担心买亏了“掉”进卖家的“坑”里了……

时光荏苒，我像被温柔岁月浸润的那张皱皱巴巴的纸，缓缓舒展。我的一年四季渐渐有了季节的色彩，我买衣服慢慢大方起来，我的衣橱随着时代谱写的华章，越来越丰富起来……

金秋的清晨，一轮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大地一片灿烂。人生的路，最可爱的就是这样，每天都充满着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