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欠工资、停摆追账…价格一再下降，核酸生意还暴利吗 | 顶端100℃4每日时讯

顶端新闻首席记者 韩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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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欠工资、停摆追账、数据造假，今年以来，核酸检测行业不断传出各种流言蜚语。不少人开始纷纷议论，这个大家印象里赚得盆满钵满的行业，似乎没有了前两年的风光。

核酸检测行业还赚钱吗?顶端新闻记者梳理8家相关上市公司三季度报发现，其中7家净利润增幅超过45%，只有1家利润略微下降。

不过，这些公司应收账款也节节攀升，大部分增长额度，超过前三季度净利润。有公司直言，应收账款激增重要原因是“大筛查核酸检测回款慢”。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顶端新闻记者，目前业务增长较快的核酸检测机构，或多或少都存在被地方政府拖欠账款问题。有公司去年的核酸检测费用，至今未要回。

【拖欠工资、停摆追账……核酸检测行业“丑闻”频出】

近日，一则关于陕西西安核酸检测点“罢工”的消息在网上引起关注。

网传信息显示，西安雁塔区有核酸检测点暂停检验工作，部分工作亭还被人拉上条幅，贴上传单。上面写着“中美弘康医学检验拖欠工资、投资款”等信息。

针对此事，顶端新闻记者联系了部分“罢工”核酸检测点所在的西安市雁塔区曲江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回应称，当地的确曾出现核酸检测点“罢工”、拉条幅等现象，但并不了解具体纠纷。

而西安中美弘康医学检验实验室工作人员则先是声称“没有这件事”，后又表示“我们已经解决了。”

该工作人员说，网传信息是经营上和第三方公司的问题，已经妥善解决。“第三方的问题，跟我们公司没关系，我们公司一直正常经营，我们内部员工已经接手了。”

这并不是核酸检测行业首次传出拖欠工资问题。

今年7月，辽宁沈阳网友爆料，当地部分核酸检测点“罢工”，原因是检测人员被拖欠工资。

当时，沈阳市沈河区卫生健康局工作人员回应称，此前应该是政府财政部门晚转了几天，已经由财政部门拨了这笔款项。

不仅是拖欠工资，也有核酸检测行业企业因为被拖欠债务，险些停摆追账。

近日，知名医学检验机构博奥润康发布公告，称长期被地方政府部门拖欠核酸检测款项，计划停止接收样本。好在该公司很快发布新公告称问题已经妥善解决，将继续开展核酸检测工作。

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以来，核酸检测已经成为老百姓的“家常便饭”，随之而来也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在大家印象里，核酸检测关联企业这两年应该处于风口期，赚得盆满钵满，为何会频繁曝出拖欠工资、追要欠款等问题呢?政府一再降低核酸检测指导价的基础上，这些公司是否依旧暴利?

【核酸检测费用降幅超过90%】

任职于郑州一家医学检验机构的李享(化名)告诉顶端新闻记者，核酸检测行业链条大体上分为三个环节，上游是原材料供应商，中游是检测机构，下游是采样。

在整个链条中，前两个环节相对稳定，下游采样很多都是由第三方机构完成，有的是劳务派遣公司，有的是政府部门找的工作人员。

“作为产业链核心的医学检验机构，这两年肯定是能赚到钱的，但相比较而言，现在没有大家传得那么夸张。”

以自己公司为例，李享称，如果单纯考虑试剂盒等原材料，成本确实不高，但加上人力、设备损耗等因素，成本就会增加。

不过总体而言，原材料供应商竞争日趋激烈，价格也在逐步降低。“比如病毒采样管，2020年4元多一个，2021年3元左右一个，今年上半年不到2元。”

同时，随着各地全员核酸检测增多、甚至很多地方进行常态化核酸检测，人员和设备消耗成本也被分摊的较为稀薄。

看上去成本下降了，但是对冲不了核酸检测价格下跌。

在西安一家医学检验机构任职的胡威(化名)告诉顶端新闻记者，他从事核酸检测相关工作一年多，混采价格从10元降到3元，单采价格从38元降低到15元。

“2020年疫情刚开始那段时间，核酸检测价格能够达到200元。”李享介绍，国家医保局不断降低核酸检测政府指导价，各地也都纷纷跟进，医学检验机构只能跟着降价。

顶端新闻记者了解到，今年5月，国家医保局下发通知，要求核酸检测混采价格不得高于5元，单采价格不得超过16元，对于政府组织的大规模筛查、常态化检测，多人混检按照不高于每人份3.5元的标准计费。

事实上，在国家医保局政策基础上，目前很多地市核酸检测价格进一步下调。

顶端新闻记者从贵阳市获悉，当地“愿检尽检”人群核酸检测混采2.6元/人次，单采14元/人次。

不仅仅是贵阳，顶端新闻记者通过中国政府采购网检索发现，不少地区核酸检测招标项目，中标价格混采低于3元/人次，单采低于15元/人次。

即便是以国家医保局规定的政府指导价来算，对比2020年初，新冠病毒核酸检测费用降幅达到90%以上。

【价格下降，核酸检测机构还有多少利润】

“赔本是不可能的，否则谁干呢?”胡威直言，尽管随着核酸检测价格不断降低，利润空间被压缩，但公司还是能够赚钱的，只是相较以前，没有那么暴利。

核酸检测龙头企业金域医学2022年三季度报显示，公司今年前三季度实现归属于股东净利润约24.48亿元，同比增长46.41%。

“核酸检测产品+医学检验服务”一体化发展的凯普生物2022年三季度报显示，公司在全国已布局36家第三方医学实验室，其中32家已执业运营。医学实验室积极参与新冠疫情防控工作，开展核酸检测业务。2022年前三季度，公司医学检验服务实现业务收入33.28亿元，占到公司总收入近8成，同比增长161.81%。

而该公司今年前三季度净利润也达到14.88亿元，是去年同期的两倍还多。

通过对8家核酸检测上市公司2022年三季度报梳理，顶端新闻记者发现，这些公司今年前三季度净利润大都实现45%以上增加。只有润达医疗一家，净利润略微下滑。

从这些位居头部的上市公司来看，开展核酸检测业务依旧有较高利润率可图。

不过，一位业内人士也告诉顶端新闻记者，龙头企业经营状况，并不能完全代表行业现状。

“核酸检测从业门槛儿并不算高，这两年很多中小企业加入到赛道中。”

企查查数据显示，我国目前共有医学检验相关企业1700多家，近些年始终呈增长趋势。其中2020年增加250家，2021年增加301家，今年截至目前已经增加超过145家。

“核酸检测费用已经接近试剂企业成本线。”该业内人士认为，利润空间下降，对核酸检测行业大部分中小企业来说，会受到较大冲击，未必能够如愿盈利。

【今年前三季度，多家公司应收账款高于净利润】

值得注意的是，不少核酸检验机构在实现高利润的同时，也有着较高的应收账款。

例如，截至2022年第三季度，金域医学应收账款74.33亿元。

而2021年财报显示，金域医学当时应收账款约为47亿元。也就是说，今年前三个季度，该公司增加了约27亿元应收账款，高于同期净利润。

截至今年9月30日，凯普生物应收账款为27亿元，比去年年底增加16亿元，同样高于净利润。

经过对金域医学、凯普生物、迪安诊断、华大基因、兰卫医学、达安基因、谱尼测试、润达医疗等8家上市公司年报梳理，顶端新闻记者发现，大部分公司今年前三个季度，应收账款增长额超过净利润，甚至连净利润下降的润达医疗，应收账款也增加了约14亿元。

这些公司应收账款增加的原因是什么呢?多家公司指出，系经营业务大幅增长所致。有公司更是直接提出，系核酸检测业务大幅增长所致。

例如，兰卫医学指出，应收账款增加“主要系报告期业务快速增长、大筛查核酸检测业务回款期较长所致。”凯普生物同样表示，“主要系报告期核酸检测需求增加，公司产品及医学检验服务收入规模扩大所致。”

“应收账款增加一方面说明企业效益好，另一方面也会提高企业风险。”财经评论员陈旭告诉顶端新闻记者，应收账款如果长期要不回，就容易变成坏账，进而可能会影响到公司现金流。

【核酸检验机构的应收账款，被谁拖欠?】

从上市公司的情况不难看出，拖欠应收账款已经是核酸检测领域较为普遍现象，那么到底是谁在拖欠这笔钱呢?

李享告诉顶端新闻记者，目前核酸检测行业主要业务来源于政府部门组织的全员核酸检测以及常态化核酸检测，居民个人核酸检测占比相对较少。“个人都是现场付钱，基本不会出现拖欠现象。”

顶端新闻记者了解到，今年5月，国家医保局曾明确，常态化核酸检测应由地方政府承担。与此同时，国家医保局还做出规定，医保资金不能用于核酸检测。因此，常态化、全员核酸检测费用，往往是由地方财政承担。

东吴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陶川等人曾发表研究报告称，仅就核酸检测费用，计算出所有二线以上城市实施常态化核酸检测，一年的成本上限约为1.7万亿元。该数字占2021年中国名义GDP的1.3%、公共财政收入的7.2%。

“营收增长较快的几家公司，或多或少都存在被地方政府拖欠账款的问题。”任职于一家上市医学检验机构的王丽(化名)告诉顶端新闻记者，一些财力较小的地区，核酸检测费用回款十分漫长。

“去年疫情严重时期，我们公司支援一些地方进行核酸检测，费用现在还没要过来呢。”

不过王丽也表示，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地方政府拖欠核酸检测费用，更多地是回款周期漫长，一般最终都能够拿到钱。

【地方财政与核酸检测应找到平衡点】

“并不是所有地方政府，都像北上广深一样，有雄厚的财力，支持常态化核酸检测。”北京市社科院研究员王鹏告诉顶端新闻记者，大规模核酸检测的确给一些地方政府造成一定财政压力。

“财政需要花钱的地方比较多。”王鹏说，日常经济社会运转、民生保障、基础设施建设等都需要财政投入。从量入为出，更好利用财政资源的角度看，需要进一步优化地方财政与核酸检测之间的关系。

“有些地方财政也能支撑得起常态化核酸检测，但从优化财政支出的角度，并不适合长期执行。”王鹏认为，目前国内许多地方取消常态化核酸检测，实行自费核酸检测模式，就是一次很好的探索。

一方面可以减轻地方财政压力。更关键的是可以探索因地制宜精准化疫情防控方式。

“大规模核酸检测是针对新冠疫情的有效手段，这毋庸置疑。”王鹏说，但是针对不同地区，也应该有不同的防控办法，不能一刀切。

“不能都跟北上广深学习。”一线大城市财力雄厚，医疗资源丰富，同时人口规模大、流动大，国际交流也多，容易在短时间内形成聚集，具有进行常态化核酸检测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小城市人口流动没有那么大，没必要一直进行常态化核酸检测。”王鹏认为，不同城市应该根据人口规模、人口流动、财政情况、医疗资源等因素综合考量，在国内疫情比较严重的时候，进行常态化核酸检测，平常只需要对重点人群进行检测即可。“这样既能够减轻财政压力，也有利于精准化防控。”

“疫情防控肯定会向精准化方向发展。”财经评论员江瀚同样指出，核酸检测自费是市场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必然体现。

“我个人认为地方财政和核酸检测应该找到平衡点，因为对于地方来说，可持续发展更重要。”江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