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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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23日,俄罗斯国防部发布声明称,在社交网络上以普里戈任名义传播的所有关于“俄罗斯国防部对‘瓦格纳私人军事公司后方营地’进行打击 ”的消息和视频都是不真实的,是一种信息挑衅。
24日早些时候,据俄罗斯总检察院新闻处消息,已对“瓦格纳”私营军事集团创始人普里戈任提起武装叛乱诉讼,将在案件框架内作出法律评估。
“瓦格纳集团武装叛乱企图”引发热议,也让该组织成为备受关注的一支武装力量。
俄罗斯人最擅长两件事——研制武器和使用武器,也就是打仗。
——俄罗斯政治和军事分析研究所副所长 亚历山大·赫拉姆奇欣
疑似瓦格纳装甲车进入罗斯托夫俄乌冲突绵延至今已逾四百天,期间,一支名为“瓦格纳”的队伍在乌克兰战场上的显眼表现引起了人们对“私营军事公司”(Private military company, PMC)这种“新世代雇佣军”的广泛关注。在“特别军事行动”中,以“瓦格纳”为代表的私营军事公司与俄联邦武装力量及其他强力部门广泛协同,在乌克兰战场上取得了一定战果,也引发了巨大争议。自然,外界便想借此机会一窥“瓦格纳”之究竟,探寻其中奥秘。
俄罗斯的私营军事公司:苏军解体后的产物
实际上,“私营军事公司”并非一个全新的概念,著名的美国“黑水”公司、南非的Executive Outcomes(EO)公司都可被归入到该范畴中。在俄罗斯,私营军事公司的兴起要从苏联解体这一历史事件开始追溯——由于“牢不可破的同盟”土崩瓦解,保卫同盟的军队随之解体,从而导致大量高素质兵员失业。对于这个“除了打仗、无所优长”的庞大群体来说,重拾枪杆子恐怕是养家糊口的唯一通路。
于是,从上世纪90年代起,一批退伍的原苏军官兵开始出现在世界上各个充斥暴力和杀戮的角落,尤其是中亚、巴尔干和撒哈拉以南非洲——在这些地方,各派武装用的都是物美价廉、结实耐用的苏制武器,甚至还曾部分接受过苏军教官的培训。要想在战场上取得压倒性优势,寻找熟悉苏制武器(特别是像战机、坦克这样的“高价值兵器”)的战士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而最会操作和使用这些武器的,自然是原苏联和东欧国家军队的官兵。为迎合这种需求赚取利润,也为了避免太多退伍军人在俄国内蜕变为难于掌控的“高素质武装罪犯”,由俄官方或半官方机构出面,暗地里组织了一批退伍苏军官兵出国打“团战”施展“专业技能”。最早见诸报道的俄罗斯私营军事公司便是由俄联邦安全总局幕后推动成立的Rubicon小队,他们早在1992年就兵抵波黑与当地塞族民兵并肩作战;此后,又有报道称俄雇佣兵在塔吉克斯坦配合塔政府军与叛乱分子作战。
很快,俄罗斯的私营军事公司开始集体将业务领域转向非洲——这里的不少国家有着丰富的资源,但由于内乱濒临崩溃、军力脆弱、亟需帮助。在世纪之交,俄罗斯的私营军事公司足以为需要帮助的非洲国家政府提供安全服务,受援国则购买俄制武器并寻找懂得驾驭这些装备的俄军退伍官兵,同时向俄企业开放本国资源的开采权,这种“商业运作+地缘安全”的互动模式至今仍在延续。而在彼时,经济衰退严重的俄罗斯也毫不吝惜向有需要的非洲国家出售先进武器装备——比如向埃塞俄比亚出售苏-27战机的同时,再向其死敌厄立特里亚出售米格-29战机,其驾驶者中则有不少来自俄空军的退伍飞行员,他们甚至在空中“自相残杀”。
进入21世纪,借助苏联时期对非武器援贸的原始积累,俄罗斯一跃成为非洲大陆最大的武器供应商;而俄罗斯的私营军事公司,也在非洲及有局部冲突的世界各地“登堂入室”。著名地缘政治学家罗伯特·布莱克威尔和珍妮弗·哈里斯在他们2016年出版的合著《以其他方式进行的战争:地缘经济学与治国方略》一书中对一种“地缘经济学”作出了定义,即“利用经济工具促进和捍卫国家利益,从而产生有益的结果”。实际上,这说的就是俄罗斯及其私营军事公司早年在非洲施行并沿用至今的“经营模式”,也为日后“瓦格纳”的横空出世做了铺垫。
通向俄罗斯私营军事公司之巅:功成“瓦格纳”
在众多俄罗斯私营军事公司中,毫无疑问,“瓦格纳”是“巅峰之作”,它由Concord餐饮服务公司所有人叶夫根尼·普里戈任和曾经参加过两次车臣战争的“格鲁乌”退伍中校德米特里·乌特金创建。两人分工明确:普里戈任抓总并与克里姆林宫协调关系,乌特金主抓军事建设和业务培训。有过服刑记录的普里戈任早年通过与普京私交甚笃的俄罗斯银行大亨科瓦尔丘克兄弟和克里姆林宫建立了联系,靠为克里姆林宫提供餐饮配送和宴会服务发家,直到2013年后才以乌克兰危机和叙利亚内战为契机逐步向私营军事业务拓展。
彼时,参与召集另一家私营军事公司“斯拉夫军团”的乌特金和他的战友们刚在叙利亚前线遭遇重挫,亟需寻找新的合作伙伴——他找到了普里戈任,双方一拍即合,于是就有了“瓦格纳”。它的首次公开亮相是在2014年的顿巴斯前线,当时由乌特金作为总指挥亲率一批人马赶赴乌克兰东部地区,与顿涅茨克亲俄民兵合作共同对抗乌政府军。而自2015年9月起,俄军开始出兵叙利亚协助巴沙尔政府清剿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则又为“瓦格纳”的私营军事业务拓展提供了有利契机。根据俄国防部与“瓦格纳”签订的合同,后者在叙利亚主要承担人道主义物资护送、冲突降级区安防维和、要地守备防御等“不需要主动出击”的工作;然而,据西方情报机构和主要社交媒体调查发现,与世纪之交的俄私营军事公司派员深度嵌入冲突一线、亲自上手操作武器如出一辙,“瓦格纳”的雇员也早已化整为零深入到了叙政府军一线作战单位,为后者操作战机、坦克、火炮等“高技术兵器”,助力叙政府军自2015年底开始扭转战局。
随着叙政府军及亲政府武装一路攻城略地、收复疆土,“瓦格纳”的业务也不断增加,从单纯的军事层面逐渐拓展到了能源出口、基础设施重建等业务上,“瓦格纳”两巨头——普里戈任、乌特金甚至还在前线的帐篷里接待过前来洽谈生意的各国商人。生意越做越大,“瓦格纳”声名鹊起,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高素质雇员加入其中——据统计,俄军进入叙利亚的第三年,“瓦格纳”的雇员数量就成功翻番(同上一年度相比),还将叙利亚发展成了除独联体国家外又一个重要的雇员来源地。为表彰“瓦格纳”雇员在叙利亚战场上的突出表现,2016年12月9日,普京在克里姆林宫亲切接见了三位“瓦格纳”参战人员并为其授予“卫国英雄”荣誉称号,其中就有乌特金——他在现场向普京保证:“‘瓦格纳’要用20%的成本完成80%的任务。”
之后,“瓦格纳”的生意格局就此打开,其业务范围由小亚细亚地区向西南方向拓展到了动荡的非洲大陆,利比亚、中非、苏丹、马里,从大西洋东岸的几内亚湾到地中海、红海之滨,到处可见“瓦格纳”的身影——他们是保障俄罗斯在“动荡国家”利益的地缘经济工具,通过支持“动荡国家”的政府保护促进了俄海外投资,强化了俄罗斯的地缘辐射效应和海外影响力。这种互动,让“瓦格纳”的发展达到了其他俄罗斯私营军事公司从未有过的高度;而其在中东、非洲的成功,显而易见地触动了西方政界特别是美国高层,美国务卿布林肯在今年春天访问尼日尔时就曾略带酸意地表示,“瓦格纳”在哪出现,哪里就会不可避免地被带来“接踵而至的坏事”。
“瓦格纳”在乌克兰:光环与非议
树大招风,光环背后亦有桎梏。自从普京接见乌特金后,“瓦格纳”的私营军事业务发展就受到了一定的阻碍,首先就是与其先前在叙利亚的“甲方”之一——俄罗斯国防部,二者相互关系渐生间隙;而实际上,正是因为“瓦格纳”雇员在叙利亚战场上的出色表现受到了普京的关注,才让俄国防部开始真正将“瓦格纳”视作竞争对手。与此同时,俄国防部长绍伊古也早就对Concord餐饮服务公司在其前任谢尔久科夫任内获得的为俄军提供配餐、营房清洁等一系列垄断性长期服务合同颇为不满。于是,从2017年起,“瓦格纳”雇员在叙利亚所获得的俄军协同与支持明显减少,俄军与“瓦格纳”签下的其他多份合同也被绍伊古取消,此事甚至惊动了普京居中斡旋,而双方则就此结下梁子。
此后,“瓦格纳”开始逐步将私营军事业务重心转向非洲,那里没有什么俄军,不会与一心赚钱的“瓦格纳”发生冲突。直到2022年“特别军事行动”开始后,由于俄军攻势不顺,不得不再度召唤“瓦格纳”;然而,俄国防部却控制着入乌作战补充兵员(包括志愿加入“瓦格纳”的参战人员)的招募流程、人员设施等,这实际上是想利用“瓦格纳”的品牌效应招兵买马,为“特别军事行动”补充进攻梯队。受到来自上层传导的压力,“瓦格纳”还不得不从非洲、中东等地召回部分雇员投入到“特别军事行动”中。据美国著名的俄罗斯问题专家迈克尔·科夫曼的观察,在争夺激烈的马里乌波尔、利西昌斯克、巴赫穆特等地,大批“由训练有素的‘瓦格纳’雇员所组成的前插突击、火力支援和后勤补给分队被消耗”,这实际上严重影响了“瓦格纳”在乌克兰以外等地业务的开展。
不过,普里戈任很快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从监狱招人。通过与俄联邦监狱管理局合作,普里戈任寻访了俄国内主要大型监狱,并向囚犯们郑重承诺,如果参与“瓦格纳”的队伍加入到“特别军事行动”中,在为期半年的服役期内能够幸存下来,他们就会得到赦免。这样的许诺很快为“瓦格纳”打开了征兵窗口,囚犯们踊跃报名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瓦格纳”的兵员危机。与此同时,普里戈任能够兑现承诺“说到做到”:在“特别军事行动”中活下来的囚犯不仅如愿得到了赦免,而且在俄当前经济形势不佳的大环境下,参战囚犯每月仍可拿到约1300美元的薪水。因此,部分通过参战获得“自由身”的囚犯开始认真考虑在出狱后继续以二线雇员的身份留在“瓦格纳”。路透社曾在今年年初采访了5名参加“特别军事行动”并得以幸存的“瓦格纳”囚犯,他们都认为普里戈任让自己得到“重生”,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
在“囚犯大军”的加持下,“瓦格纳”在乌克兰展现出令人侧目的战斗力,就连一线乌军高级指战员都认为,相较于俄军常规部队,“瓦格纳”的战术自由度更高,训练有素、灵活机动、适应性强,是更值得警惕和防范的对手。或许是来自对手的评价再度“捧杀”了“瓦格纳”,自俄空天军司令谢尔盖·苏罗维金大将的“特别军事行动”总指挥职务被俄军总参谋长瓦列里·格拉西莫夫大将拿走后,“瓦格纳”所获得的俄军支持再度骤减。这直接导致普里戈任在“特别军事行动”开始周年之际于社交媒体上炮轰俄国防部,指其切断了对“瓦格纳”的炮弹供应,并称这一“摧毁‘瓦格纳’”的行为是“叛国之举”。与此同时,“瓦格纳”投入重兵攻打的巴赫穆特至今仍未被完全攻克,让普里戈任去年所做出的“在2022年年底前拿下巴赫穆特”这一承诺落空,使得俄高层对“瓦格纳”的信任度有所降低。
“瓦格纳”的未来:大厦将倾?
在美国著名军事历史学家亚历山大·伯恩斯看来,今天的“瓦格纳”就像是18世纪活跃在欧洲战场上的“自由军团”(Freikorps)——贵族出钱、囚犯打仗,而普里戈任正试图通过出让麾下部队的使用权来获得更高的政治地位。这种描述似乎印证了俄罗斯政治和军事分析研究所副所长亚历山大·赫拉姆奇欣2018年对私营军事公司前景的展望:
有朝一日,他们(私营军事公司)或许会在很多地方成为具有实权的新型“封建王公卫队”。
然而,就目前来看,这一愿景并不为俄高层所认可——在他们看来,普里戈任和他的“囚犯大军”都是“有前科”的,其政治地位不应得到提升。俄高层对“瓦格纳”的要求是,可以闷声发财,不能走向前台:此前,“瓦格纳”在非洲和中东的行动都保持了足够的神秘感,即使其所作所为曾有“出格”也不会陷俄高层于被动;但俄乌冲突改变了一切,“瓦格纳”的“囚犯大军”登堂入室、走向前台,同时抬高了普里戈任的政治声望,让一个未曾出任过官方职位的“有前科”的人成为了俄罗斯重要的政治活动家。基于此可以预测,到俄乌冲突偃旗息鼓之日,便是“瓦格纳”坠入低谷之时,而美国著名地缘政治学家彼得·泽汉甚至表示,2023年将是“瓦格纳”的“最后一年”。
诚然,俄军当下在乌遂行“特别军事行动”仍需要“瓦格纳”的支持,但也因过往与其之间的旧怨情仇而心怀警惕。而对于俄高层来说,武装力量为国家所垄断的权威性毋庸置疑,让充满商业色彩的私营军事公司完全替代军队及其他强力部门在“特别军事行动”中执行任务是难以想象的。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对“瓦格纳”的规制和约束会越来越多——普京今年3月初签署的第139号总统令《关于参与执行国防订单的相关公司经济活动的问题说明》已经释放出强烈的信号,俄国家机关将据此逐步强化对国防订单执行的全流程管控,其针对“瓦格纳”的行为指向性不言而喻。对普里戈任本人而言,巴赫穆特前线似乎是更为安全的处所,而一旦从前线班师回国,等待他和“瓦格纳”的将是难测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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