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异羽翼,任致得飘飘。”南北朝时期,南朝最后一个朝代陈朝自开国至灭亡三十三年,留下了怎样的历史?大家熟知的陈武帝、陈后主在《陈书》中以怎样的面貌出现?最新修订完成的二十四史点校本《陈书》近日与读者见面。修订本《陈书》的面世,对于修订主持人、中山大学教授景蜀慧有着特别意义,从2008年到2021年,她带领团队完成了《南齐书》《梁书》《陈书》“三史”的修订,如今,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和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陈书》是唐朝姚思廉撰写的纪传体断代史,记述了南朝陈王朝自开国至灭亡三十三年的历史,是唯一完整传世的陈代史籍。“中国传统史籍,向来崇尚简古,认为良史的标准是叙事清简,文笔精练,善于剪裁,简而能详。《陈书》也体现了这一特点。”景蜀慧说。
中华书局点校本《陈书》1972年正式出版。景蜀慧提及,此次修订,在尊重原点校本成果的前提下,以版本对校为基础,广泛收集并充分参考清代以来尤其是点校本《陈书》出版以来学术界的校勘与研究成果,对原点校本作适当修订和完善,纠正错讹,统一体例,弥补不足,形成了一个文本准确、校勘精良、标点合理的修订本。
景蜀慧说,《陈书》版本条件很好,此次修订,利用的通校本、参校本有13种之多。修订组能够看到的《陈书》早期版本,宋刻宋元至明初递修本有六种,而其中四种宋刻宋元递修本,三种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一种藏于日本静嘉堂,景蜀慧曾亲赴台湾和日本一睹真容。
“校勘工作会令人上瘾。” 13年来,景蜀慧一头钻进故纸堆里,没想到自己完全被迷住了,她说,这是一个有趣的世界,虽然青灯黄卷,寒暑无休,但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景蜀慧说,同样一本书,看铅印本会觉得面对的是远隔千年或几百年的人物,但进入善本书库,那些珍贵古籍有虫蛀,有残缺,有变色,还有着特别的质感、气味,会让人觉得古人近在咫尺,在和自己面对面交谈。“更何况,在寻找各种版本进行比对、互校的过程中,发现问题,纠正讹误,给自己和读者一个答案,这里面更有巨大的乐趣在其中。”
“我们是从字里行间、上下文义里反复寻绎,哪种处理更合符史家的原意、版本的原貌,需要仔细分辨揣摩。”景蜀慧说。
为“修订”工作舍弃个人学术研究
时光流逝,随着点校本《陈书》修订完成,13年过去了,景蜀慧即将年满65岁,她将于今年10月正式退休。
2008年,景蜀慧接到中华书局二十四史修订办的邀约,希望她担任点校本《南齐书》《梁书》和《陈书》修订主持人。景蜀慧犹豫了很久,她深知,一旦答应,自己可能涉入一个过去不太熟悉的专业领域,走上一条“不归路”。多年来,景蜀慧主要致力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学史、思想学术史以及医药文化史研究,对医药文化史尤其兴趣浓厚,希望遵循陈寅恪先生的治学路径,从事医史互证的研究。但她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暂时放弃自己手头的研究,投入到修订工作中。
没想到修订工作一做就是十几年,时至今日,景蜀慧实现当年学术计划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但她从未后悔。对她来说,这也是一个人生难得的机会,她在这一过程中,感受到了专注求知的快乐,更何况,还有许多意外的收获。她说,自己指导的多位研究生因为参加修订工作,经多年磨练,甚至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她的学生周文俊参与《南齐书》修订时,因为广泛涉及很多职官品秩的讨论,他据此进一步深入思考,拓宽成为博士论文的问题。“周文俊因为在这一时期的职官制度下了非常扎实的功夫,我们修订中遇到的许多相关问题都能够解决,专家就在我们身边。”景蜀慧说。
景蜀慧从小对历史有比较浓厚的兴趣,十几岁时参加工作,有幸接触到一些零碎的史书,1977年高考进入大学历史系,才真正有机会完整地研读二十四史中的若干部史籍。她大学本科毕业论文做的是明代的问题,为此而读完了点校本《明史》28册。进入研究生阶段后,阅读的重点主要放在二十四史的唐以前部分。她说,过去老一辈学者大多能通读二十四史,但由于种种原因,今天从事专业研究的学者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我们系前些年录取的一个学生,号称在中学时就读完了二十四史,但这绝对是另类。”虽然如此,但景蜀慧认为,二十四史对于史学研究,其作用和价值是不可替代的。此时,她想起当年上大学时,老先生教给大家的买书原则,买书就要买一百年都不会过时的书,“我想,即便过一千年,二十四史也不会过时。”(来源:北京晚报记者 路艳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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