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独家】谁是西伯利亚这座宫殿的主人？

注意看。

【资料图】

1940年夏天，在遥远的西伯利亚地区，几个修路工人刚刚挖掘了一条山冈的边缘，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眼。

工人们的面前赫然出现了各种尺寸和形状的瓦，其中圆形的瓦当上还出现了相同的文字纹路，一时间令现场的建筑工人们大为茫然。

这批瓦当的摹本还有照片被送给阿列克谢耶夫（1881-1951）研究。阿列克谢耶夫是前苏联的汉学家、科学院院士，精通汉文化的他很快便断定了瓦当上的文字，这正是汉代铭文：

“天子千秋万岁常乐未央”。

天子千秋万岁常乐未央

很快，一支由C.B.吉谢列夫教授（1905-1962）带队的考古专家队对该现场进行了发掘。

经细致的考察，十六座房间的基址被发掘了出来，其中一座中心房间呈12x12㎡的方形，其余的房间从东西两面与之相邻。

据现场出土的瓦当、瓦片的散落位置勘验推断，这个中心建筑应是平面正方形且上面盖有四面坡垂檐瓦顶的中式建筑物。

专家迷惑不已，为什么一座中式宫殿的遗址会出现在这里？这座宫殿的主人又是谁呢？

大家好，我是专注于讲述历史故事的翟广路，今天我们来抽丝剥茧，一同揭开这层层迷雾背后的故事。

想要识别这座中式宫殿的主人，就要大致圈定宫殿营建的时间，而开头的文字瓦当提供了很好的线索。

瓦当，又称“瓦头”，是指中国古代建筑物中覆盖建筑檐头的陶制瓦筒顶端下垂的特定部分。

开篇我们展示的瓦当属于“文字瓦当”，在过去的多数学者的研究认为，秦代或先秦时期以前，“文字瓦当”就已经出现了。然而从考古发掘资料来看，在战国和秦代的重要建筑遗址当中是从未发现过“文字瓦当”的。

西周时期，宫殿房屋的瓦当多以重环纹装饰，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赵国开始流行三鹿纹、变形云纹，齐国流行树木纹，而燕国则流行双鸟纹、云山纹。秦王一统中原后，也承袭了以图形、图案装饰瓦当的特点。

“文字瓦当”大多兴起于西汉时期。因此，仅从“文字瓦当”来看，其实并不难推断这是一座汉代时期的宫殿。

然而就像我们开头提到的一样，这座宫殿位于遥远的南西伯利亚地区，坐落在哈卡斯首府阿巴坎市附近，距离我国边境十分遥远。

此处为什么会有一座汉式宫殿呢？而宫殿的主人又是谁呢？

根据前苏联学者、宫殿遗址发掘者吉谢列夫教授推断，阿巴坎汉式宫殿应当是汉武帝时期名将李陵败降匈奴之后，单于为安抚李陵思乡之情而建。

然而事实真如吉谢列夫所说吗？

李陵，李广之孙，汉武帝天汉二年（前99年）自请步卒五千出击匈奴，后被单于八万余骑兵包围，虽李陵率军力战，最终却因粮尽矢绝，孤立无援而降。单于把女儿嫁给了他，还立他为右校王。后李陵居匈奴二十余年，于元平元年（前74年）病卒。

假设阿巴坎汉式宫殿确为李陵所有，那么当即就存在两个疑问：

首先，汉武帝抗击匈奴多年，双方处于交战状态，如若按照“安抚李陵思乡之情”这一逻辑出发，即便是单于再怎么欣赏李陵，为他建设汉式宫殿，站在单于的角度出发，瓦当上定是不会出现祝福敌人首领的吉语。

其次，天汉四年（前97年），李陵投降匈奴后，汉武帝听信了为接应李陵无功而返的公孙敖，认为是李陵把制造兵器的方法教给了匈奴以此抵御汉军，因而把李陵的家人满门抄斩。站在李陵自身的角度，当朝天子这样对待自己，他是绝无可能在所住宫殿的瓦当上使用祝福当朝天子汉武帝的吉语的。

郭沫若在《苏联纪行》中也对阿巴坎汉式宫殿的主人提出了疑问：

“在我的想法，恐怕不是李陵的住居。”

那么，阿巴坎汉式宫殿的主人究竟是谁呢？

其实我们开篇时所提的瓦当上的文字，再次给出了线索——“天子千秋万岁常乐未央”中的“常”字，极大范围地缩小了宫殿营建的时间。

这里我们不妨先卖个关子，先聊一聊“未央宫”。

未央宫，西汉帝国的大朝正宫 ，汉朝的政治中心和国家象征，建于汉高祖七年（前200年），由刘邦重臣萧何监造，在秦章台的基础上修建而成。

自未央宫建成之后，西汉皇帝都居住在这里，未央宫成为了汉帝国的政令中心，所以在后世人的诗词中，“未央宫”已经成为汉宫的代名词。

“未央宫”的“未央”一词最早出自《诗经》：“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其中的“未央”可以理解为“未尽”、“不尽”之意。

而汉代文献中有关“未央”的记录，多与“万岁”、“延寿命”等语汇同时出现，包含吉祥之义。这一点在汉代瓦当文字中表现的尤为明显，如“长生未央”、“长乐未央”等。

西汉“长乐未央”与“千秋万岁”瓦当

看到这里，不知道小主们是否察觉出了疑点：

到底是“长乐未央”还是“常乐未央”？

“长乐未央”意思指的是“长久欢乐，永不结束”，难道是阿巴坎宫殿的瓦当出现了“错别字”？

实则不然。

一切还要回到元始五年（公元5年），汉平帝驾崩，汉宣帝的玄孙，时年仅两岁的刘婴即位，王莽摄政。又过了三年时间，王莽夺天子位，定国号为新。王莽改正朔，易服色，变牺牲，殊徽帜，异器制，年号也改元为了始建国元年。

不仅如此，王莽还更改了诸多的官名、地名。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始建国元年》写道：

“王莽颁布策书以规定百官职责，就像《尚书》典谟训诰的文章一样……又把光禄勋等改名为六监，都位列上卿。将郡太守改名为大尹，都尉改名为大尉，县令、县长改名为宰。长乐宫改名为常乐室，长安改名为常安。其余百官、宫室、郡县都更改了名称，不能逐一记录。”

新莽时期的货泉背面文字“常乐未央”

因此，“天子千秋万岁常乐未央”中的“常”其实非但是“错别字”，还是断代的重要依据。

周连宽先生在1956年的《考古学报》上发表了一篇名为《苏联南西伯利亚所发现的中国式宫殿遗址》一文中给出了五个缩小、圈定宫殿主人的条件：

（一）其人可能生当王莽篡位时期，则与瓦当文字相符；

（二）其人习尚中国风俗文化，否则不至弃其毳幕生活，而愿意住在这样一个中国式的宫殿里面；

（三）其人必与汉有特殊密切的关系，否则汉廷不至帮助他建筑这个宫殿；

（四）其时单于必对汉屈节称臣，否则，不至容许宫瓦有颂扬汉天子的吉语；

（五）其治庭必在丁零（读作‘颠连’），或距丁零不远。

那么到底谁才符合周连宽先生的推断呢？

阿巴坎汉式宫殿遗址出土的瓦当

想必各位一定知道“昭君出塞”的故事。

竟宁元年（前33年）正月，南匈奴首领呼韩邪来长安朝觐天子，以尽藩臣之礼，并自请为婿。

元帝遂将宫女王嫱（昭君）赐给了呼韩邪单于，并改元为竟宁。单于上书表示愿意永保塞上边境。

抵达匈奴后，王昭君被称为宁胡阏（yān）氏（zhī），同呼韩邪单于共同生活了三年，诞下一子，取名伊屠智伢师。

建始二年（前31年），呼韩邪单于去世，王昭君向汉廷上书求归，汉成帝敕令“从胡俗”，王昭君复嫁呼韩邪单于的长子复株累单于。

两人共同生活十一年，育有二女，她的长女称伊墨居次云，“居次”译成汉语即“公主”的意思。长女从其父亲复株累单于姓“挛提”，名“云”。“伊墨”是长女作为公主的号。云的丈夫须卜当，“须卜”是匈奴贵族的大姓。因此云又称“须卜居次云”。

王莽建立新朝后，中原与匈奴公开为敌的状态曾一度出现过转机。

王莽始建国五年（13年）与中原为敌多年的匈奴首领乌珠留单于逝世。当时，匈奴的用事大臣右骨都侯须卜当，是主张与中原修好的代表性人物，而他的妻子就是王昭君的女儿——伊墨居次云。

天凤元年（14年），王昭君的大女儿伊墨居次云同丈夫须卜当拥立曾被王莽授予官爵的咸成为乌累若鞮单于。

至此，阿巴坎宫殿的主人身份方才呼之欲出：作为匈奴与新朝之间有着居中之功的夫妻二人，“在乌累若鞮单于的支持下，在极北之地建成了这座汉式宫殿”这一观点，得到了大多数专家学者的支持。

翟广路

2022年12月9日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