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原油价格一度飙升至140美元每桶以上,极大激发了新能源技术的投资热情。从那以后,各国试图转变对化石能源依赖的过程已经持续了十多年。
但能源替代并不可能一蹴而就,面对着极不稳定的“输出”,整个“新能源”产业链都需要“旧能源”来支撑。眼下蔓延全球的能源危机就是例证,这种自工业革命以来长达数个世纪的传统能源依赖,想要彻底戒除,依然道阻且长。
靠天吃饭
北半球的这个冬天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从爱尔兰海到哈德逊湾,从雷克雅未克到哈利法克斯,所有的能源价格都在飙涨,限电、短缺、低温、无风,能源危机带来的断供早已不仅仅发生在欧洲。
周一开盘后,国际油价强势上行,延续了过去数周的惊人涨势,美国WTI原油日内再度创下七年新高,布伦特原油则强势升破了86美元关口。与此同时,有欧洲天然气价格“风向标”之称的TTF基准荷兰天然气期货欧市上涨了6%,达到92.5欧元/兆瓦时。
欧盟方面称,俄罗斯天然气供应下降是导致该现象的原因之一。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除了外部因素,在退出煤炭的进程中,欧盟风电等可再生能源的发电量亦存在一定缺口。
欧洲风能协会的数据显示,上半年欧盟风能发电量同比下降7%。英国政府数据显示,该国第二季度风力发电量同比下降14%。电力供应商Drax的数据显示,在最为极端的情况下,即在9月6日这一天,英国风能仅提供全境2.5%的发电量,远低于去年平均值。
风电乏力的原因在于没有风,今年欧洲经历了一个“无风之夏”。根据气象组织Vortex发布的数据显示,今年北欧风力强度平均下降了15%。
水电也是如此。以南美洲为例,这片大陆河流密布,蕴藏着巨大的水电资源,世界第二大水电站伊泰普水电站就建在巴西与巴拉圭之间的巴拉那河上。但是,今年巴西遭遇了近百年来最严重的干旱,伊泰普水电站的水位降至历史最低位。
一位电力从业人员对北京商报记者表示,除了风电与水电,光伏发电也存在同样的问题。目前来说光伏发电的成本比较高,并且对阳光有很多要求,比较大的光伏发电站主要在高原,需要太阳直射比较多。
这意味着,在夜间用电高峰时光伏往往派不上用场。这一问题也曾在今年早些时候的加州电力危机中受到过诟病,加州电网运营商当初甚至一度呼吁当地民众,在高峰时间段之前给电动汽车充电,以及避免使用大型电器和关闭用不到的电灯。
上述从业人员进一步指出,因为“风光水”等可再生能源发电具有间断性和波动性的特点,受天气影响明显,某种意义上存在“靠天吃饭”的问题。即便风力水力足的时候能多发电,但并不一定与需求相匹配。
知易行难
此次能源危机在多国爆发之际,正是全球向清洁能源大步进军之时,煤炭和油气产能刚刚经历一轮去化。
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从化石能源向清洁能源转型已经不是“要不要”,而是“何时实现”的问题。2015年,194个国家和欧盟签署了迄今最重要的气候变化国际协议《巴黎协定》,设定了“碳达峰”“净零排放”等目标。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试图快速过渡到更清洁能源的政府发现,这需要大量的投资,并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障碍。在美国加州,为了帮助其电网在2045年之前实现脱碳,该州正在淘汰大量化石燃料发电厂,并且还作出了法律要求。
加州公用事业委员会提出,公用事业公司购买数量空前的可再生能源、电池存储和其他无碳资源,以填补供应缺口并跟上未来几年的需求增长步伐。
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些公司正在按计划行动,但加州能源委员会和加州电网运营商最近表示,担心这些能源采购可能仍不足以防止未来几年夏季的电力短缺。
能源行业高管和分析师称,未来几年的转型之路将面临挑战,而这源于一个残酷的现实:虽然化石燃料投资在下降,但能源消耗中的大部分仍为化石燃料,而绿色能源支出的增长速度不足以填补缺口。
而在其他地方,一些行动看起来是为了减碳,但反而是高耗能的。据CNN报道,今年9月,耗资1500万美元、号称全世界最大的“捕碳机器”Orca工厂在的冰岛Hellisheiei地热发电站正式投入使用。
Orca机器由金属“空气洗涤器”组成,内部是化学过滤材料。机器通过风扇从空气中捕获二氧化碳,在2-4个小时内,过滤器吸入的二氧化碳完全饱和后,再用过滤器过滤掉二氧化碳,并储存到别处。
接下来,发电站的电力将会对收集器的内部以及捕获的二氧化碳进行加热,用浓缩形式将二氧化碳提取出来,与水进行混合,再永久储存在深层地质层中,以用于制造燃料、化学品、建筑材料和其他产品。
投入使用后,目前该设施每天可去除约 10吨二氧化碳,大约相当于美国每天800辆汽车排放的二氧化碳,也大约相当于500棵树一年吸收的二氧化碳。
尽管这座机器的吸碳量惊人,但有专家表示,机器对整个地球减少碳排放来说影响微乎其微。伦敦帝国理工学院化学工程系碳捕获研究员Nadine Mustafa对捕碳机器的效用表示怀疑,“我不认为碳捕获是灵丹妙药,这件事没有灵丹妙药”。
此外,供应链问题也制约着全球各国普及风能和太阳能的速度。据了解,目前大多数太阳能电池板都是由中国的燃煤电厂提供能源进行生产,一些西方国家的政府和公司正试图将太阳能生产从煤炭中转移出来,但这么做可能会推高成本。
操之过急or转型过慢
能源转型不是新鲜事,而新能源从来都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在煤炭时代,煤炭相对于薪柴、木炭而言就是当时的新能源;之后石油和天然气又替代煤炭成为了新能源。现在,可再生的清洁能源又替代了石油和天然气。
当前的能源危机,使欧盟的能源转型政策在内部受到一定批评,称这一政策过于激进。匈牙利总理欧尔班·维克托将此次能源危机归咎于欧盟委员会。不久前,他公开批评欧盟“决策失误”,要求欧盟修正所谓“绿色”法规,否则会“连累所有的国家”。
高盛商品研究部全球主管Jeff Currie则指出,由于回报偏低,资本由旧经济流向新经济,这不限于欧洲,亦不限于能源方面,而是整体旧经济的问题。
Currie说,自从2008年金融海啸后,长期投资的年代告终,能源供应问题逐渐浮现。例如在全球不少地区,投资者只着力兴建风电和太阳能等新能源设施,希望尽快取得利润,却忽略了煤、金属、矿业等方面的投资。
财经评论员张雪峰认为,本轮大规模的全球能源危机,主要就是转型操之过急导致的。欧洲地区各国政府在运动式减碳,对于高能耗项目一刀切关停,同时,德国又在“全面弃核”,欧洲地区的风能等各种清洁能源的发展又不容乐观,导致能源的供给跟不上需求,从而导致全球能源危机。
而北京特亿阳光新能源总裁祁海珅表示,能源消费转型操之过急带来的伤害会很大,运动式减排也是不可取的。保证能源基本安全稳定供应的前提下,才能逐步建立以新能源为主体的能源消费结构,这个“一退一进”需要稳步推进才是重中之重。
另一种声音则认为,当下全球面临的能源危机,恰恰表明清洁能源的应用还不够充分。欧盟委员会第一副主席弗兰斯·蒂默曼斯在上周的环境会议上表示,“放缓向可再生能源过渡,是对能源危机作出的错误反应”。长远地看,向再生能源转型能让欧洲免于承受变化莫测的石油和天然气市场之苦,“正确做法是保持势头,甚至加速”。
值得注意的是,当下的能源价格问题料将成为下月初将召开的COP26会议最关切的议题。COP即197个国家每年一次的首脑峰会,讨论气候变化和各国的应对方案、承诺和行动。
但不管这场峰会结果如何,至少今年,全球可能要度过一个又冷又贵的冬天。(北京商报记者 陶凤 赵天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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