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说:"这个冬天最浪漫的事,莫过于炭炉煮茶。"还有朋友说:"空持千百偈,不如吃茶去。"
寂寂长冬,围炉煮茶,热气盈沸,茶香满室,身心里的寒意都似已消融泰半。
【资料图】
各人境遇不同,所煮之茶与煮茶时的心境亦不同。煮茶,煮的是光阴,是人生;品茶,品的是世事,是生活。
茶事,是小事,亦是大事;可大俗,可大雅,亦可半俗半雅。茶里乾坤,人世百态。
蒲松龄的茶,是大俗。
蒲松龄在他的家乡蒲家庄一棵老槐树下摆茶摊,一缸粗茶,几只粗瓷大碗,有泥土的朴实气息。
来喝茶的也都是俗人,南来北往,做小买卖的,挑脚的,逃荒的……雅人大概是看不上这简陋茶摊的。
蒲松龄的露天茶摊有着乡村野趣,日晒雨淋,或许茶汤里落过风扬起的尘土,或许茶客里有人开着粗俗的玩笑,身上散发出旅途劳顿的汗味。
这些人,都是世间为生计匆忙奔波的卑微小人物,坐下来喝茶,蒲松龄就和他们海阔天空地闲聊,一派尘世烟火气。
我有茶,你有故事。蒲松龄看着这些在尘土中摸爬的小人物,也就看到了最真实的烟火日常、世道人心。
蒲松龄一生潦倒,自己在家里煮茶想必也非阳春白雪地雅致和讲究。从所写的文字来看,蒲松龄是个接地气的文人。
蒲松龄露天茶摊的桌上,除了茶,还摆着文房四宝。多年以后,这场景成为了《聊斋志异》的绝妙背景。
茶摊上的寻常故事,幻化成了花精狐妖、神仙鬼怪的奇诡瑰丽,深藏人世多少笑泪悲欢的深意。
大俗里,往往深藏大雅。 何为俗,何为雅,雅俗之间,并无不可逾越之界。煮最简单的茶,过最平常的日子,素心如洗,静看人世,烟云过眼,波澜不惊,何尝不是一种雅。
妙玉的茶,是大雅。
妙玉煮茶,茶叶是有名的六安瓜片和老君眉,茶具也极讲究:茶盘是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连茶杯也分得极细。
给贾母这样尊贵的客人用的是成窑五彩小盖盅,给黛玉这样的雅客用犀牛角做的点犀盉,自己则用玉做的绿玉斗。就连煮茶的水,也要用梅花上收集来的雪水。
妙玉的茶,正应和了她清冷孤傲的气质。
这世上有一类人,喜欢"高处不胜寒"的凄清卓绝之美,就像嫦娥,宁愿舍弃这热闹厚实的尘世,一个人在广寒宫里"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是另一种生活美学的选择。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泥淖中。"有着严重精神洁癖的妙玉,她的大雅终究如玉般易碎。
"水至清则无鱼",过于雅致的生活,不过是一种掩盖和逃避,真实的人生,哪有纯粹和永远的珠圆玉润。
人终究要脚踩大地,脱离了泥土便失了根。高雅精致如若没有俗世烟火打底,便如空中楼阁般缥缈无依了。
《金瓶梅》中一干市井人物所喝之茶,是半俗半雅。
西门庆和他的女主角、女配角们喜欢在茶中加些中药材、花、果、笋、豆。茶具不是粗瓷,但也不算特别雅致,西门庆家的茶具,非金即银,有着暴发户的俗气。
这样的茶,不再是纯粹为了解渴,有了一定的生活美学意味,但离茶道所倡导的精神享受又还有些距离,处于雅与俗之间。
西门庆的茶,是市民在日常生活中所磨练出的一种小智慧、小狡黠、小得意。
在粗俗和高雅之间取折中,所有的努力不过是为了实用,精心调制的加了花果豆的茶汤,是为了取悦味蕾; 色泽明鲜的茶具,是为了讨好视觉。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滋养这具实实在在的肉身。
清人张潮说《金瓶梅》是一部哀书。有人说"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还有人说"中年不读金瓶梅"。
只因《金瓶梅》将人性写得太过透彻,剥去备受诟病的香艳外皮,懂得之人,从《金瓶梅》中能读出深深的悲哀。
半俗半雅之茶,是最真实、最普遍的人生,是人在现实与梦想之间的挣扎、求索、浮沉、妥协与坚持。
俗也好,雅也罢,茶不过是生活的点缀。唐伯虎有一首诗:
琴棋书画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
而今般般皆交付,柴米油盐酱醋茶。
表面上看,唐伯虎似乎在感叹生活由大雅降为大俗,但领略生活真味的人也许会说,这是从表面的雅抵达了真正的雅。
粗瓷大碗的茶饭,托起我们坚实的生活,就像脚下的大地。生活中偶尔营造出的一点雅意和诗意,则像头顶上的蓝天白云,润泽我们干涸的心灵。
就生活的本质来说,俗是蔽体的衣,而雅是在领口簪的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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