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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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祭灶,年歇来到。这是老话儿。王村人过年叫年歇。这个歇字用得极妙,有大彻大悟,不管不顾的意思。
每年的腊八节,母亲都做腊八粥。母亲做的腊八粥,食材是简易的,大米,小米,绿豆,江豆,红薯。白糖做辅料。
父亲早早起床,洒扫庭院。用他那双还没有因酒精麻醉变得更加苍老的眼睛往上望一望冬日干净的天空,再收回目光望一望萧瑟的院墙外。院墙是黄土麦秸砌成的,半人多高。靠着院墙码放着一排秋天里收回来的玉米杆,干枯的叶子被北风一吹,哗啦哗啦地响。
父亲望了一会儿要收回目光和扫帚回屋的时候,我们上完早课扑腾扑腾地回来了。我们走在被冻得生硬的黄土路上,使劲跺着脚。天气实在是太冷了,穿上厚厚的布棉鞋也挡不住的冷。腊八节是不放假的。虽然这一天异常寒冷。而且,还要吃腊八粥。
母亲说,去给枣树们喂一点粥吃吧。
父亲带着我们踱出温暖的堂屋,来到清冷的院子里,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腊八粥。据说把腊八粥抹到果树上,来年它们就会很卖力地生长,开花,结果。我们家院子里只有枣树。两三棵枣树。它们现在还是光秃秃的。我们用筷子挑出一些腊八粥抹到它们粗糙的树皮上,有的粘在树皮上,有的掉到地上。后来被出来觅食的老母鸡吃掉了。
不知道吃了腊八粥的老母鸡来年会不会很卖力地下很多蛋。
腊八蒜
腊八蒜在王村算不上流行事物。母亲不好此道,父亲也懒得制作,所以偶尔吃上一次也是非常稀奇的,就像过年去别人家拜年,竟然能被赏赐一两枚核桃或者一两颗酒枣,都是极其稀奇,令人记忆一辈子的美好之事。
及至长大,自己尝试腌制,便年年腊月初八日备了些许大蒜和陈醋,洗净了两三只空的罐头瓶子。装蒜,放醋,封口,然后放在一处显眼之地,每日里去膜拜一番,像进行一件极其庄严的圣事。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在红亮的醋汁里渐变了颜色,像是一日一日累积着对年的喜悦和憧憬。
到了大年三十,煮好了饺子,起身去看那几只瓶子,满瓶都是翠绿色了。用筷子夹几瓣出来放在白色的小碟子里,更好看了。翠绿色里泛着微微的蓝,晶莹剔透,一个个的,仿若可把玩的小翡翠玩意儿。所以,腊八蒜也有个别称,被唤做绿蒜。大蒜在醋水里经过了漫长的浸泡,等它们变成绿蒜的时候,已经减弱了许多辣味,却新增了醋的酸味。所以绿蒜吃在嘴里,是有一点点辣,有一点点酸,却仍是当初脆生生的口感。
王村过年吃的饺子馅最经典的是萝卜肉馅,青皮白萝卜,配上肥肉相间的五花肉,剁上大头葱,生姜末,淋上花生油,小磨香油,用老抽酱油上色,撒上用擀面杖碾碎的干锅焙的花椒八角面。这样的饺子馅离着几米远就闻得着香味。包饺子的面粉是进了腊月,母亲老早就拉去王村的小磨坊磨好了的,特意叮嘱磨坊主多脱一层皮,面粉比往常白细了许多,包出来的饺子白嫩,劲道,又不失麦香。
母亲包的饺子肚子鼓鼓的,边沿薄薄的,像月牙,又像小船。这样好看的饺子热腾腾盛在盘子里,如果旁边再配上一碟又好看又好吃的腊八蒜,该是怎样一幅让人馋涎欲滴的美景
作者简介:酸枣小孩,河南延津人,现居山东济南。中国作协会员。民刊《向度》主编。出版散文集《从前,有个王村》。
来源:向度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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