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李娟：不负丹青吴冠中

不负丹青吴冠中

第一次被吴冠中先生的画深深吸引,那幅画名《春如线》。千丝万缕的线条,密不透风地铺满画面,只觉春风拂面,杨柳如烟。浓淡相宜的线条,点染桃红点点,翠绿几滴,寥寥数笔,春意盎然,他的水墨画是抽象的,却画尽春之神韵。他在随笔中写道："用线来绘写春天,表现春光之易逝”。

2010年7月,在中国美术馆看吴冠中先生画展《不负丹青》,见他画江南水乡的作品居多。他用笔极简极淡,画上大面积的白色是粉墙,黑色的线条勾勒飞檐、门窗、乳燕、、水草,柳树的倒影。只用黑白两色,表现出东方文化的意境之美。宛如一首小令,干净、简静之极。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吴冠中先生是当代世界画坛具有极大影响的画家,他的作品以强烈、率真、简练的表达方式,可以与他崇拜的梵高媲美。他的出生于江苏宜兴,青少年时期,就读于杭州国立艺专,师从画家林风眠学习绘画。后来他在法国留学3年,获得法国文学艺术最高勋位。

他为了绘画,走遍天涯海角,搜尽奇峰。然而,在他心中,故乡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他画故乡的粉墙黛瓦、小桥流水、野草闲花,一画就是半个多世纪。

有一幅画《墙上秋色》。画中大面积是雪白的墙壁,苍劲的藤条枝枝蔓蔓,爬满粉墙。那是深秋霜降的季节,藤上的叶子枯萎飘零,枝条却潇洒闲逸,似流云、细雨、微风、浅草。吴先生以简洁的线条表达了画外诗情,意蕴无穷。

吴先生最喜欢鲁迅先生的一句话："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掉,毫不可惜。”这句话成了作画的座右铭,他作画时以少胜多,用简洁的笔墨表达饱满丰富的内涵。可见,任何一门艺术要达到至高的境界,都是以洗练取胜,无论绘画还是写作。

另一幅画,水边柳丝如烟处,有几座粉墙黛瓦的小屋。一座石拱桥上,点染几点桃红,几滴瓦蓝,不像是人物,你却依稀看见石桥上走来几位江南秀丽的女子。身着蓝底白花衣衫的女子,如水乡一尊青花瓷。她撑着一把油纸伞,袅袅婷婷沿着青幽幽的石板路走来,似一朵雨中荷花,有着淡雅的芬芳。不由得让人想起"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诗句。

石涛说：山水画必须有人,才算是逸品。小桥、流水、人家,浑然一体,佳偶天成。也许,美到极致的东西,永远都是最自然的。他在随笔中写到,大自然的雕刻家创作了无数似与不似的佳作。至于杰作,佳作还是平庸之作,那主要还是需从形体的形式美感上去衡量,像不像,美不美不能等同。

我很喜欢他的另一幅画《冰雪残荷》。大大小小黑色的墨块构成水中残荷,卷曲凋零的荷叶,枯萎的莲蓬,一派萧瑟之气。忽然见黑色的枯枝上落着一只红色的蜻蜓,忽闪着双翅,活泼的,明丽的,跃然纸上,让人寒冷灰暗心瞬间明亮起来。你不禁要问,霜严雪寒的季节,哪来的红蜻蜓呢？在他的随笔集中,他写到,那是一九六六年的寒冬,他在北海公园看见一池的残荷,已经没有"留得残荷听雨声”的雅兴。那时,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已被某些人剥夺了作画的权利,他的心就如同一池残荷,被霜冻在残酷的严冬。三十年里,他心中的残荷还在,心头的红蜻蜓一直轻盈地飞舞着,那是暗淡岁月里舞动的,鲜活的,永不熄灭的生命的光亮,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于是,直到一九九六年,他才提笔创作酝酿了三十年的《冰雪残荷》。

张大千这样说："写意两字,依我看来,写是用笔,意在造境”。然而,吴先生的画,犹如一首唐诗,一阕宋词,意蕴悠长。那是东方文化的古典、含蓄、优雅的韵味。不必说,尽在画里。

吴先生的散文,简洁洗练,干净饱满,洒脱率真,自成一家。散文集取名《画外音》《文心独白》,那么好的书名,他几十年呕心沥血潜心作画的幽幽心音,辛酸甘苦,无处诉说,后来都留在文字里,开出了朵朵青莲。

他说："石鲁如果到了美国不回来,就没有了石鲁；鲁迅如果当年不从日本回来,也就没有了鲁迅。我这个苦瓜,只能结在苦藤上,只有黄土地的养料适合我生长”。是的,他将一生的爱和心血浸透在黄土地上,他写过："隔着渔网看那捕鱼的帆船和初透水面的芦苇新叶,帆影满湖芦芽短,是诗是画,我的故乡是诗画之乡”。那些文字情真意切,一颗爱自然,爱故土的坦诚之心跃然纸上,纯净质朴,赤子冰心。

在作家阎纲笔下,看见暮年的吴冠中：一天清晨见吴老和夫人坐在楼下草坪边的洋灰台上,打开包儿,取出精致的印章,有好几枚,磨呀磨,老俩口一起磨。有人走过去问他："您这是做什么？”吴老说："把我的名字磨掉。”"这么好的东西你磨它……”他说："不画了,用不着了,谁也别想拿去乱盖。”那么珍贵的文物,为了防范赝品,吴冠中破釜沉舟。

多么刚烈率真的老人啊,不愧为画坛的"鲁迅”。我似乎看见一对老人,坐在路边的台子上,低下满头华发,用力磨他的印章,磨掉大画家吴冠中的名字,那么果断、倔强、毫不怜惜。

他的一生可谓不负丹青。他的一生和山光水色在一起,与俊林秀木在一起,和鸟语花香在一起,和笔墨丹青在一起,他是有福之人。大师吴冠中已经离开我们多年,可是,他那支彩笔渲染的美和他画作中的春天,永远留下了。

公众号：陕西李娟

新浪博客：陕西李娟

陕西李娟:

陕西长安人,文风雅洁,蕴含大美。《读者》《格言》杂志签约作家。《北京青年报》《青春美文》《语文报》专栏作家。全国高考和中考语文热点作家。作品见《读者》《人民日报》《散文海外版》《意林》《青年文摘》等。获得第五届冰心散文奖,首届孙犁文学奖,徐霞客旅游文学奖等几十次奖项。作品多次入选全国散文年度选本,中国散文排行榜,入选各种中学生读本,以及全国高考、中考语文试卷。著有散文集《品尝时光的味道》《光阴素描》《决不辜负春天》《你是我的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