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端元宵夜丨动物考古学家告诉你，嫦娥怀抱的玉兔究竟是哪种兔？-每日热闻

顶端新闻记者 张弋

(相关资料图)

月亮之上有桂树，一个名叫吴刚的男子没日没夜的在砍着它，但桂树随砍随合，永远不断。旁边就是清冷的广寒宫，里面住着嫦娥，还有一只可爱的玉兔，在月宫里负责捣药。

这个家喻户晓的神话故事经父母之口，代代相传。但如果孩子问你，月宫玉兔是哪种兔，你该如何回答?

2月5日，顶端新闻联合济源文旅集团推出“送你兔年的第一轮圆月”大联播活动，在第二篇章“神话王屋·玉兔迎春”环节中，来自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史与科技考古系的特任副研究员、动物考古学者王娟以“嫦娥怀抱的玉兔究竟是哪种兔”为题，分享了她关于中国家兔起源的研究成果。

中国白兔老家在欧洲

提及兔子，最常见的可能就是红眼白毛的小白兔了，据说这是古代中国人驯化的最古老的家兔品种，有一两千年的历史。

但小白兔的老家并不在中国，全世界所有的家兔，包括中国白兔，不论个头大小、毛发长短、耳朵立垂，都是野生欧洲穴兔的家养后代。穴兔，是一种喜欢在自己挖出来的四通八达的地下洞穴中群居的动物。

△欧洲穴兔

王娟介绍，穴兔的原产地范围很小，局限于欧洲的伊比利亚半岛和与其接壤的法国南部，大约在中世纪的时候在法国南部被驯化为家兔。

这一驯化过程最晚在16世纪初的时候完成，当时出现了白色、黑色、黄色、蓝色和黑白花色的家兔。如今在世界上广泛饲养的所有品种的家兔都是欧洲人在贸易和迁徙过程中携带的家兔的后代。

△穴兔原产地示意图

春秋战国时期古籍《竹书纪年》中记载：“晋献公二十五年正月,翟人伐晋,周阳有白兔舞于市。”西晋崔豹《古今注》有云：“成平元年，山阳得白兔，目赤如朱。”难道这些白兔不是中国白兔的祖先吗?

王娟说，分子生物学的研究已经确定了穴兔是全世界的家兔的唯一祖先，如果古籍中的白兔是中国白兔或者它的祖先，那么古代中国首先得有穴兔。然而中国境内不存在现生的穴兔种群，在古生物学和考古学的发掘资料中也从来没有见过穴兔的骨头。

“也就是说，无论现在或过去，我国都不是穴兔的产地，那么作为穴兔后代的家兔当然也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这里。”

王娟解释道，中国的“土著兔子”是旷兔，也叫野兔，在生物分类上属于兔科(Leporidae)和兔属(Lepus)。其在世界范围内有32个种，在中国有10个种，都是从来没有被成功驯化过的野生动物，英文称为hare。野兔的骨头经常出现在考古发掘的资料中，安阳殷墟、马王堆一号汉墓都曾出现过兔骨。

值得一提的是，野兔的毛色是黄褐色，但万兽皆有偶尔白，数量巨大的野兔群中偶尔也会出现白化的个体。这些白化的野兔因为出现的几率小，被古人视作祥瑞，要捕捉后向上进献，同时也要记录在案。这就是绝大多数古文献中记载的白兔的由来。

除了白化的野兔，古文献中的白兔还有一些是雪兔(Lepustimidus)，也是野兔的一种，在我国仅分布于东北和西北地区，夏季皮毛以棕色为主，冬季则会换上一身白毛，只留耳朵尖是黑色。《乾隆钦定盛京通志》记载的“白兔似兔而大，毛纯白，出黑龙江”，应该指的都是冬天的雪兔。

狡兔三窟?中国的野兔不会打洞！

在考古遗址中，考古人员出土了大量的兔子骨骼，这些兔子都是兔属动物，动物考古学家袁靖在《中国动物考古学》一书中有较为详细的记录。

△河南濮阳建业世和府墓地唐墓出土的野兔的肢骨和下颌骨

在河南省境内，舞阳贾湖遗址、渑池班村遗址、灵宝西坡墓地、登封王城岗遗址、禹州瓦店遗址、偃师二里头遗址、安阳殷墟等均有兔类骨骼遗存出现，均为野生。

如果按照国际上家兔起源来说，中国的家兔应当也是从欧洲穴兔进化而来，对于中国家兔起源说，国内学术界主要有两种推测。

有人认为，我国古代也存在野生穴兔，中国的家兔便是由此驯化而来，时间早于欧洲中世纪;另一种推测认为，中国的家兔是在先秦时期由丝绸之路从欧洲而来，最晚在唐代被驯化为家兔。

王娟说，这两种说法目前证据尚且不足。成语“狡兔三窟”常用来证明中国古代存在野生穴兔。这一成语来源于西汉成书的《战国策·齐策四》，在后世文献中，也有类似的描述，例如晚唐诗人苏拯有一首《狡兔行》，“草中三穴无处藏，何况平田无穴者。”

△狡兔三窟示意图(孙少祥.野兔的生活习性、活动规律及狩猎[J].动物学杂志,1984(04):26-29.)

文献记载的确可以证明，古人通过观察发现中国古代的兔子有”三窟“，那么一部分人就认为，会打洞的兔子就是穴兔，因为中国的野兔是不会打洞的，本土驯化说的观点便由此而来。

这种说法很难经得起细究。早在上世纪50年代和80年代，有学者分别对北京和陕西地区的野兔习性做了研究，发现虽然中国的野兔并不会像欧洲穴兔那样在复杂的地下洞穴里生活，但是它们会利用其他动物已经打好的洞穴来躲避敌害，比如用狐狸跟獾打好的洞穴。根据观察，这些被野兔利用的洞穴经常存在多个出口，符合了中国古代文献里对于狡兔三窟的描述。

这也就说明，“狡兔三窟”并不能证明我国曾存在穴兔。在中国动物考古的文献资料和骨骼材料中，也没有发现穴兔骨骼。

中国人养家兔不过400余年

王娟说，史料古籍里还没有发现17世纪以前中国人饲养白兔的记录。目前最可靠的证据是明末崇祯年间福建地区若干地方志和文人笔记中，记载的一场“投资悲剧”。

例如《(康熙)宁化县志》：“崇祯中年，海舶携白兔来漳泉，一时奇羡，价踊至数百金。”再例如明末僧人释智旭在崇祯十四年(1641年)写的《周易禅解》中记载：“予昔初入闽中，见有鬻白兔者，人争以百金买之。未几，生育甚多，其价渐低至一钱许。”清初学者顾景星在《白兔歌》的序中写道：“始闽人居奇货者，利其善乳，破产得之。他处乳多，一犬易一兔，破产夫妇不给朝夕，烹兔自缢。”

△磁涧里河村西汉壁画墓中的“玉兔”

这些记载大意是说，崇祯年间，白兔从海外自福建的漳州和泉州这两处的港口从国外引入，开始的时候价格非常贵，价值百金，福建当地的人们争相购买回家繁育，希望通过卖小白兔来发家致富。但是因为家兔的繁育速度很快，没过多久，白兔就数量剧增，供大于求，价格跳水。因此破产的人家非常惨，煮了兔子，然后自己上吊自杀。

由此可以推断，中国人“养兔史”大概始于明代晚期。

17世纪的崇祯朝正处于所谓大航海时代，全球海洋贸易十分繁荣。那个时候欧洲各国已经纷纷来到东亚和东南亚，进行殖民、掠夺和贸易。也就是在那时，已完成了驯化的家兔搭着欧洲人的船只传入了我国。

在清初的时候，其他花色的家兔也陆续传入。随着家兔数量的增多，到了清代中晚期，地方志中开始正式出现“家兔”这个词。与之相对的土著兔子们则被称为“野兔”“山兔”。

到在清代晚期的文献里，“兔”有时甚至专门用来指家兔，可见当时家兔常被人饲养，比起在野兔更贴近人们的日常生活，成为了中国人最熟悉的“兔”。

△玉兔二号最新工程图片(新华社发)

在距地面38万公里之外的月球上，居住着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它就是“玉兔二号”月球车。

兔年新春之际，国家航天局公布了“玉兔二号”最新工程图片。玉兔二号月球车和嫦娥四号着陆器分别于1月15日和16日自主唤醒，迎来第51个月昼工作期，目前，玉兔二号已经工作超过4年，累计行驶近1500米，对外发布各级科学数据超过940.1GB。

那么，嫦娥怀抱的玉兔是哪种兔呢?

在王娟看来，其可能是土生土长的白色野兔，也可能是虽迟但到的小白兔，更有可能是赛博朋克范儿的玉兔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