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 | 解衣作裙幄，女神春天都玩啥

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诗》等，计2000万字。

【资料图】

#故乡风物#

#春醒：古人咋过春天#

春光明媚，与春江并肩，和花月同行，遇见美好。

遇到桃花的繁盛，便能作出“欲雨红花含晓露，乍晴紫陌笑春风”；

闻到杏花的暗香，就能吟出“云淡枝头春意闹，风轻墙外杂花红”；

当樱花飘落肩头，会轻声叹“三月春来开翠幕，一枝花放起红云”。

花开了，正式出游时。王城里的公主，侯府里的夫人，世家的千金，小门的碧玉，梳着惊鸿髻，描着花携红，身着色泽鲜艳的裙子，结伴出游，探春赏春。

如果累了，就找一处锦簇的花丛草甸，解下裙子，用竹杆支撑起来，围在四周，圈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他们就在里面，铺展茶桌，燃起炉子，摆上茶点，或坐，或卧，或搂，或笑，或低声吟诵，或开怀大笑。

不要惊诧，就是解下她们穿着的裙子，当成帷幕，围成一片临时的小围墙，美其名曰，裙幄。

裙幄一挂，男人止步。如果侵犯，格杀勿论。

我估摸着，这个裙幄，应该是从周文王的“画地为牢”转换而来。

说商朝末年，西岐在文王的治理下，政治清明，路不拾遗。

姜子牙的徒弟武吉误杀了人，向文王投案自首。正好文王有事，就当街画了个牢，让武吉站进去，不许逃。

古龙的小说《三少爷的剑》中，也有类似的桥段。

说慕容秋荻要在树林里找燕十三商量私事，就让一个叫做“小讨厌”的孩子，在树林外挂上了代表慕容世家标志的绿丝带。

如果有人闯入绿丝带的范围内，格杀勿论。

所以，古时女子出行，在野外张挂裙幄，一定是大唐贞观、开元那样的盛世，如果赶在安史之乱或者徽宗年间那样的时代，管你什么裙幄不裙幄，直接掠上“梁山”，当个压寨夫人。

当然，挂裙幄也只是临时之举，到了后来，因为男女大防，不可能真的再挂自己的裙子，而是挂上轻纱帷幔，搭起简易的帐篷。

她们就在里面喝茶、饮宴、行令、猜谜，赋诗联句，抒发对春的追求和美好祝愿。

她们称之为裙幄宴。

对于万物皆可斗的古人来说，在裙幄宴上斗酒、斗茶、斗句、斗蛐蛐儿自不必说，他们还会斗花、斗草。

那位会问了，花草又没有腿脚，怎么斗呢？

其实所谓的斗花，只是一种形象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大家拿出自己收集的奇花异草，比谁的最漂亮。

有时候还会自己当模特，将花簪在头上，看谁戴的最漂亮。

都说男人是擅斗的动物，斗车斗房斗老婆斗地主，其实女人斗起来也不遑多让。

他们为了在斗花中取胜，不惜花重金搜罗天下的名花异卉。

比如大唐天宝年间，长安有一位叫做王士安的豪富，为人爱慕虚荣，争强好胜。他为了让自家的女眷在与跟长安的贵女们斗花的时候取胜，不惜花费了千金，购买名贵的花卉，栽植在在自己的庭院之中。

他家里的女眷头上簪的花，更是价比千金，比真金打造的不遑多让。

难怪张籍，就是那个感叹“不知秋思落谁家”的诗人，称这种行为：“千枝花里玉尘飞，阿母宫中见亦稀。应共诸仙斗百草，独来偷得一枝归。”

不仅民间斗花斗得厉害，皇宫里斗起来更让人瞠目结舌。

比如五代南汉后主刘鋹，每年春天的时候，都会跟宫女们玩斗花的游戏。

他先让宫女到御花园中采集她们自认为最美的花朵，然后在大殿上集合，进行比拼。

刘鋹亲自当评委，获胜者就可以参加他晚上举行的三十二场春宵大战，失败者就只能在他进行三十二场春宵大战的时候，呐喊助威，看得见吃不着。

斗花不采花，春夜再美也白搭。刘鋹算是把这话理解并且贯彻透了。

除了比拼谁的花漂亮，她们还会比拼各自的知识储备，即一方先说一个花草的名字，其他人就要说出一个能与之相称的花草，跟对对子似的。

比如，我媳妇说，君子竹。

你媳妇就要对，美人蕉。

我媳妇说，鸡冠花。

你媳妇就要对，狗尾草。

如此一直对下去，直至有一方词穷为止。

这就是文斗法，又称口斗。

除此之外，还有武斗。

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动武。

这种比斗的方法类似于拔河。

双方各持一根花草，交叉成十字，用力向外拉扯，谁手里的草先断，谁就输了。这种武斗的方法，就不是比谁的名贵，而是比谁的结实了。

除了斗花，他们当然也会斗草，又称斗百草，玩法与斗花类似，但玩起来更猛，甚至会死人的。

比如唐中宗李显的幼女，安乐公主就最喜欢斗草的游戏。

她为了跟其他的公主在斗草的时候得胜，屡屡出些刁钻古怪的招数。

有一次，她拿着花匠陆逊敬献的含羞草，去跟自己的姐姐，长宁公主去斗。

结果长宁公主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棵青莲花，因为品种奇特，因此获胜。

安乐公主平日里与这个姐姐在各方面都在斗，从穿衣、吃饭、找男朋友，以及跟自己的皇帝老爹争宠方面，斗得你死我活。

此次斗草失败，安乐公主当然不高兴，就将陆逊找来，让他再去些奇花异草，如果再败了，一定抽死他。

陆逊战战兢兢地去了，然后苦思冥想，终于培育出一种奇异的牡丹。

这牡丹花色斑驳，同一棵上面开出的花有黄有粉有红，更奇特的是，花瓣上还开出了“安乐”二字。

接下来的比斗中，安乐公主当然胜了长宁公主，厚赏了陆逊。

长宁公主不服，又拿出了一棵蓝莲花，上面不仅有字，还有整段的佛经。

这特么的哪是斗草，是在斗魔法吧。

安乐公主被逼得实在没招了，先是狠狠地鞭笞了陆逊一顿，斥责他的无能，然后眼珠子转三转，便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她派人去了泥洹寺。寺里供奉有一尊维摩诘居士的塑像，颔下的胡须，据说是晋朝文人谢灵运捐赠。

我们知道，谢灵运不仅诗写得好，还长了一把很长很帅的胡子，三绺长须飘拂胸前，就跟美髯公关云长似的。

当时泥洹寺正在塑佛教人物维摩诘居士的像，急需一把胡子，而谢灵运刚好信佛，就把胡子割下来，给了泥洹寺，一直保留至唐朝。

没承想，被安乐公主给盯上了，为了跟长宁公主斗草取胜，直接将其割了下来。

当长宁公主看到她手里的胡子的时候，吓了一跳，斗的是草，你拿把胡子算怎么回事？

安乐公主则言之凿凿，我这是草，它就是草，不是草也是草，天下独一份。如果你也能割一把谢灵运的胡子过来，就算你赢。

长宁公主被雷得外焦里嫩。

顺便插一句，这位安乐公主是个妙人。

在其它文章里说过，她有一件百鸟裙，就是用鸟的羽毛做成的裙子，引得民间竞相效仿，以致于山林奇禽异兽，搜山荡谷，扫地无遗。

她恃宠而骄，甚至想让唐中宗封自己为皇太女，想效仿武后，当个女皇帝，结果被李隆基与太平公主联手剿杀。

这玩得就太花了，反误了卿卿性命。

当然，除此之外，女子们还会荡秋千，苏东坡不是都说了，墙里秋千墙外道嘛。

那个时候的秋千，有高架秋、担子秋、车轮秋，很是热门，诸多文人雅士都热爱此项运动。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这是李清照玩嗨了，出了一身香汗。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这是苏轼去了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以致于喊出春宵一刻值千金。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这是我们的六一居士欧阳修又在伤春了。

秋千院落重帘暮，彩笔闲来题绣户。这是晏几道不知又在暗恋谁家深闺里的姑娘了。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这是表妹唐婉又在指责陆游的薄情薄幸了。

秋千人倦彩绳闲，又被清明过了。这是钢铁猛男辛弃疾又在装萝莉打萌萌拳了。

蓝天为幕，绿草为席，柳丝为索，春风为板，在这个女神的主题月里，任性地荡起来，任裙袂飞扬，在半空中翻卷出一片鲜艳的红色。

那红色，是春色，更胜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