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热推荐：你们盼着阿凡达，但我更惦记全版《风雨云》｜子戈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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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档之后,经历了一个多月的片荒,影院终于等来了一批"新”片。

说是新片,其实大多都不新。

《名侦探柯南：万圣节的新娘》是4月份的电影,《坠落》早在三个月前就登陆北美,《忍者神龟：崛起》是8月上线的网大,《杀掉那个魔术师》是2020年的俄罗斯电影,而《漫游》更是早在2018年就亮相釜山电影节,所以满打满算,新片只有一部,就是《长津湖》系列的幕后纪录片《个十百千万》。

与之相映成趣的,则是最近娄烨的两部电影在日本定档,包括完整版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以及幕后纪录片《梦的背后》。

此消彼长之间,只是此间另一个司空见惯的现实。

——枪稿主笔子戈

梦的背后

文/子戈

作者介绍：影评人,枪稿主笔,一个不够温和的中间派。

娄烨作品《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的幕后纪录片《梦的背后》将于明年初在日本上映,与之一同上映的,还有《风雨云》的129分钟版。

这个消息一出,引来影迷圈的不小震动。毕竟,这两部电影,我们都还没看过。所谓129分钟版,也就是2018年的金马影展版,比2019年的大陆公映版要多出5分钟。这5分钟包含什么？粗略地讲,大概是一些露点、血腥、暴动的镜头,以及陈冠希的所有戏份。其实,哪怕是这个129分钟版,也不算真正的完整版。因为,还有一些更能凸显娄烨个人表达的内容,早在与观众见面之前,就已经被删干净了。至于这部分内容,在《梦的背后》里,有着隐隐的记录。

《风雨云》以改革开放初期的广州冼村为故事背景,这个城中村就正像改开梦的背后一面。

其中最为关键的,大概是两处。一处是影片开场冼村暴力强拆的戏。那原本是个长镜头,但囿于审查,不仅被剪碎,而且被大大剪短,

另一处是江边焚尸。按照原来的设计,人其实并没死,等到大火烧身后,"尸体”会突然暴走,直到被活活烧死。这两处删减,都很致命。前者大大稀释了纪实感,后者降低了残忍度。它们势必给观感带来不小的落差。因为《风雨云》本身就是在记录一个因亢奋而失序的荒唐年代。

但很可惜,这两场戏,我们都无缘看见。

《风雨云》2018年11月拿到龙标,2019年得以与内地观众见面,据说上映前几日还在按审查意见临时修改,上映日期恰好是4月4日。

娄烨曾经表达过,《风雨云》就像一部纪录片,不仅记录了那个时代,也记录了所有被删减的痕迹。而《梦的背后》作为一部关于纪录的纪录,刚好可以为我们填补那些空缺,让我们知道,究竟是什么被删掉了,又因何被删掉。因此上,还是日本的观众有福啊。他们得以在大银幕上观看最完整的《风雨云》,而我们很可能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梦的背后》记录了《风雨云》拍摄期与审查期的重重困难,修改了119版,送审后又经历反复删改,《梦的背后》也记录了娄烨想要还原这一段风云变幻的决心。

在整个创作生涯中,娄烨只拍过两类电影。一类是没法上映的,另一类是迟迟没法上映的。他自1989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后,在33年的时间里,共拍过11部作品,只有5部得以公映,分别是《紫蝴蝶》《浮城谜事》《推拿》《风雨云》和《兰心大剧院》。这之中的每一步,都困难重重。《紫蝴蝶》的激情戏遭遇删减；《推拿》的性爱戏和暴力戏遭删减；《风雨云》经过117处改动,用了两年时间才过审；《兰心大剧院》早在2018年3月就已杀青,但上映却要等到三年后的2021年10月,其间闹出的种种撤映、撤档风波,更是一言难尽；更惨的是《浮城谜事》,这是娄烨被禁拍5年后的首部公映作品,难度可想而知,但就在影片已经过审,还差41天上映时,电影局出尔反尔,又提出了新的修改意见,要求删减片中的一场暴力戏,把击打次数由17次改为2次。无奈之下,娄烨做出让步,并最终放弃了导演署名。

可以说,娄烨就是那个被审查折腾得最狠的人。

在接受《浮城谜事》相关采访时,娄烨说："我只是试着去做一部能够在中国上映的电影。”

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明知性与暴力过审困难,娄烨还要去拍？这首先涉及娄烨的创作理念。娄烨的电影高度依赖于摄影机运动与人物动作。他相信肉与灵的合一,相信人在行动中才会袒露最真实的内心。而在所有行动中,性与暴力无疑是最直接也最有力度的。不拍这两者,就没法完成最极致的表达。

其次,也更为重要的,这是娄烨的坚持。他当然不是不懂妥协,但他不会一退再退,直到底线也再难守住。并且,他还相信抗争是有作用的。

一次采访中,当记者得知他正因《浮城谜事》和电影局较劲时,问他,你觉得成功率有多大？娄烨这样回答：（我觉得）成功率为零。这是一个不可能进行的对话,但这样的对话应该开始,应该发生在每个导演、每部影片、每次电影审查的时候,这才是正常的情况。只有这样,电影审查状况才会有所好转。

这是再明白不过的大实话,只是真正去做的人太少了。

2000年,娄烨的《苏州河》因未送审就参加国外电影节,娄烨被罚两年不能拍片,这部影片也至今未能在内地上映。

与此同时,娄烨又几乎很少去公开抱怨自己的难处,很少去以言语"卖直”,而只是以行动来对抗。这似乎又与他镜头下的人物有些许相像,因为只有行为,才袒露最真实的内心。正如他自己所说（大意）：戴着镣铐跳舞,没什么可炫耀的。已经被阉割了还到处向别人展示从而试图证明自己的勇敢,这很可怜。镣铐就是镣铐,带着镣铐跳舞就会失去尊严,也会失去跳舞的快乐。于是,他选择了沉默的抗争。尽管这越来越艰难,越来越无力。

2012年娄烨在微博中写道"我完全接受我是一个电影审查时代的导演,我只是希望对话,而对话不是对抗,对话没有胜负,对话没有敌人。”

但我总觉得,如果娄烨这样的导演多起来,环境还是有松动的可能,就像在漆黑的屋子里,哪怕只挤进来一丝光亮,也不再是纯然的黑暗。更何况,也只有"个十百千万”的人们,都从勇敢者的背后向前一步,和他们并肩站在一起,才可能真正守住底线,推动改变。胡波生前接受采访时说过这样一段话,我深以为然,他说："我身边每个人都会批判,但行为跟批判,神奇地没有任何关联。批判是有代价的,意味着要用鲜血来对抗,不是一种沾沾自喜的幻觉。”胡波最终以自己的死亡完成了最后的反抗,也彻底终止了反抗。

而娄烨还在以他的方式继续着反抗。

那么,我们呢？

编辑/子戈

排版/青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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