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北京日报客户端报道,著名表演艺术家,电影《刘三姐》中刘三姐的扮演者黄婉秋于3月4日凌晨3时16分在桂林医院重症监护室因抢救治疗无效逝世,享年80岁。不久前的2月21日,一条关于“刘三姐扮演者黄婉秋病重”的新闻就曾登上微博热搜,引发了人们对她健康状况的关注。
当天,黄婉秋的好友、剧作家魏明伦转发了黄婉秋在朋友圈发布的“最后一条微信”。文中称,她即将告别影迷,希望家人代替她继续工作,传承民族文化。而据媒体报道,黄婉秋在2月中旬由于肺癌病情恶化住进加护病房,情况不容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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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并不了解黄婉秋,却对她的银幕形象十分熟悉。青山绿水间的小舟上,有一位划着船的少女,她有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脸庞上泛着健康的红光。一开口,她就能唱出嘹亮的山歌,用自己的智慧头脑为贫苦人发声。这就是黄婉秋奠定的“广西歌仙”刘三姐的形象。随着电影的走红,她的形象传遍全国,成为成了人们心中刘三姐的代言人,甚至在东南亚地区产生了巨大影响。
银幕上、舞台上,黄婉秋是伶牙俐齿的刘三姐,但脱去戏服,好友和亲人们都觉得,她一直是一个老实、淳朴的人。因为时代的原因,从不到17岁就开始扮演刘三姐的她,在短短几年内就经历了角色带给她的高光和痛苦。而这一切的经历塑造着她,让她从一个稚嫩的少女,逐渐向勇敢、不服输的刘三姐靠拢。晚年,她把精力都花在了刘三姐文化的传播之中,始终没有离开她所热爱的舞台。
被选中的“刘三姐”
剧作家魏明伦和黄婉秋从1988年起相识,到现在已经35年。谈到黄婉秋的身体,他感到十分惋惜。“我已经82岁了,比她还大几岁。”他感慨地对《中国新闻周刊》说道。在他眼里,仿佛黄婉秋还是一个小妹妹。
这个稚嫩的小妹妹,在16、17岁的年纪就成了众人瞩目的“刘三姐”,也是一次机缘巧合。1960年,长春电影制片厂导演苏里接到任务,要到桂林去筹拍电影版《刘三姐》。此前的一年,为了向建国十周年献礼,广西组织各个剧团,集中创作、排演关于刘三姐的歌舞剧。后来,这部集体创作完成的歌舞剧《刘三姐》来到北京公演,引起强烈反响,很快,歌舞剧《刘三姐》成了一个文化现象,连相声演员马季的相声里,都会出现去剧场看《刘三姐》的情节。因此,《刘三姐》的电影创作也趁热提上了日程。
多年来,刘三姐作为“歌仙”带领穷人反抗命运的传说在民间流传。但即使有歌舞剧在前,受限于舞台剧的有限传遍,刘三姐的形象在人们心中依然是各种各样,甚至对于她的年纪,民间创作中都有刘三妹、刘三妈、刘三姑等各个年龄段的说法。黄婉秋也曾回忆,组织排演歌舞剧时,当地不同院团根据自己的采风和理解,创作出了100多个版本的“刘三姐”。这为电影创作增加了难度,但也为创作者提供了演绎空间。
此前,黄婉秋已经是歌舞剧《刘三姐》的演员之一。在演出过程中,黄婉秋突然收到了一个试镜邀请。原来,苏里在桂林采风时,在桂林市桂剧团看中了这个有着一双灵动大眼睛的小姑娘,但他了解到她年纪太小,还没到17岁,就想在《刘三姐》中给她安排一个少女“舟妹”的角色。后来,长春电影制片厂把电影版《刘三姐》备选演员的试镜镜头送去审查,上级的意见是希望换一个刘三姐的演员。这时,苏里大力举荐了他所欣赏的黄婉秋,并获得同意。于是,黄婉秋开始跟随剧组,辗转桂林、长春等地拍摄电影。
懵懂中,女主角的机会从天而降。但在黄婉秋眼里,这件事可能更像是一个挑战。她是戏曲演员出身,原本在舞台上的表演动作比较程式化,但到了大银幕上,这些经验都要推翻重来。她必须通过神态、动作将主角的情绪表达出来,还得传达更深邃的意味。在电影中,刘三姐制作绣球时的单纯、羞怯的眼神,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天性表现得很好,但是到了结尾,刘三姐与阿牛哥要定终身时,恋爱中人的心理活动,当时的她是不理解,也表达不出来的。
拍摄过《平原游击队》等知名作品的苏里,给了黄婉秋最职业的指导。他要求她,在表现刘三姐恋人阿牛哥定情的情节时,要在保持以前的淳朴状态之下,慢慢加入多情的眼神,不能过分,否则刘三姐的神态就成了媚态。黄婉秋还会经常听苏里说戏,苏里告诉她,她就是那个被迫害而离乡背井,一直漂流的刘三姐。于是,在唱到“不是生来就命苦”的唱词时,她就会潸然泪下。但苏里又告诉她,这个表演不对,多愁善感不是刘三姐的性格。后来,她终于能做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流出来,苏里才觉得,这样含蓄的表演,才是“对了”。
拍戏中的折磨,终于换为了银幕上动人的演出。1961年,电影版《刘三姐》上映之后火爆全国,让已经蔓延开来的“刘三姐风潮”热度再起。当时,几乎人人都在哼着刘三姐在电影中唱的民歌,黄婉秋也成为当时年轻人心中的梦中情人。1963年,这部电影获得了第二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音乐、最佳美术奖。从此,无论是刘三妹、刘三奶、刘三姑的形象,都在大众心目中逐渐退却,黄婉秋奠定的形象留在了人们的脑海里。
朴实与坚韧
在好友魏明伦眼中,黄婉秋因为成功扮演过刘三姐获得了不少荣誉,但他觉得,黄婉秋始终保持着那种质朴的状态,这是相当难得的。黄婉秋的丈夫、演员何有才也曾提到,黄婉秋的朴实让人印象深刻,20世纪60年代,他和黄婉秋初相识时就是在剧团,但是接触下来,他觉得黄婉秋平日很“老实”,完全没有名人的感觉。
这个质朴的姑娘,其实心里也有一股莫名的倔强劲儿。1956年,13岁的黄婉秋迷上了歌舞表演,恰逢桂林市桂剧团正在招生,她想去报名。父母受到旧思想的影响,觉得舞台表演是“下九流”行当,并不同意心爱的女儿去报考。黄婉秋不想放弃,她给在长春读书的哥哥写信,让哥哥说服了父母,放她去学戏。
为了自己争取来的机会,黄婉秋迅速长大,变得勇敢起来。她可以承受每天高强度的压腿、压手,为了让自己的手更软一些,更适应戏剧表演,她每天用热水泡手,还用毛巾把手绑起来,让手指朝后靠,一绑就是一两个小时。逐渐能够上台演出了,她总是极端认真,害怕准备不足会影响演戏,总在天不亮就要化好妆,贴好头饰,因为头饰太紧,拉扯到头都疼了,她还要坚持着。在歌舞剧《刘三姐》中,年纪尚小的她本来是C组演员,演出排序靠后,因为足够努力,很快升到了A组,也无意间为自己制造了被苏里导演看见的机会。
这种质朴和倔强,以及因此传承下来的敬业精神,哪怕在她从戏曲演员变成电影演员之后,也丝毫没有变化。当年,黄婉秋和长影厂的工作人员在漓江拍摄时,服装师在大热天里为她撑阳伞,扇扇子,她于心不忍,执意要对方放下。对方则说:你不要客气,这是我的工作。服装师的敬业让黄婉秋印象深刻,以至于到晚年,她还不断提到,因为初出茅庐就遇到专业团队,这些幕后人士的敬业,也让她一辈子受益。
老实本分,不肯投机的心态,让黄婉秋放弃了一些机会。凭借《刘三姐》大火后,黄婉秋和其中一些演员大受欢迎,很多人以为她是长春电影制片厂的演员,表达喜爱的信件像雪片一样飞到制片厂。苏里等人也希望黄婉秋这样的演员能够留在北方,学习表演。但与此同时,广西方面也希望她能回到家乡,帮助推广刘三姐文化。思考之后,年轻的黄婉秋还是回到故乡剧团继续做一名演员。
但能抵御诱惑,还是无法抵抗时代的浪潮。几年后,“文革”爆发,文艺界遭受重创,电影《刘三姐》被定性为大毒草。曾经成为“名人”的她飞速感受到了现实的严酷。她回忆,自己曾经戴着凤冠游街,虽然有人保护,免于挨到人群里的铁棍,但是一不小心又挨了鞭子,被打得全身发紫。
在生活的高峰和低谷中游荡,激起了老实、本分的黄婉秋身上的反抗精神。在受批判时,黄婉秋的同事何有才开始照顾、追求她。两人可能恋爱的事传出去后,批评她的声音又不断袭来。因为这一番折腾,黄婉秋反而想开了,开始反抗外界的声音,偏要谈这段不被看好的恋爱。数年后,二人顶着社会压力结婚,在新婚之夜还要防止有人来闹事,全家人拿着武器“备战”。这段故事,像极了刘三姐和阿牛哥相互倾慕,定下终身。无意间,她好像离自己曾经扮演的那个角色越来越近了。
为角色付出一生
对于后半生的黄婉秋而言,刘三姐这个形象已经融入到了她的生命之中。她此前的辉煌和挫折都与刘三姐息息相关,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开。而时过境迁之后,刘三姐这个名字,逐渐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传承。在人生的后半段,黄婉秋开始自觉地书写着这个传奇故事,主动承担了向世界各地传播刘三姐文化的义务。
“文革”结束后,《刘三姐》剧目解禁的消息传来。那时,经过数十年的传播,电影版《刘三姐》的热度已悄悄蔓延至东南亚和欧美,成了海外华人思乡之情的延续。1978年,《刘三姐》在香港举办十几年后的第三次重映,十几年后,它还能成为当年第一季度最卖座的影片,很多年轻人看完,都能不自觉地哼起刘三姐口中的山歌。香港媒体曾评论,《刘三姐》与那些说教气浓重的电影差别很大,作为一部音乐风光片,它本身就非常好看、有趣。在新马地区,《刘三姐》曾在新加坡连续放映186天,也在马来西亚被评为“世界十大影片”。
1983年,黄婉秋被调到广西壮族自治区歌舞团担任副团长,有更多的机会出海,为海外华人演出歌舞剧。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黄婉秋才意识到,这个角色身上有超越世代的、经久不衰的魅力。她每到一地,那些华人都不喊她的名字,而喊她“三姐”。20世纪80年代,她去新加坡演出,结束后发现,剧场内外全是等着要她签名的人。
重获舞台的黄婉秋不想辜负这些观众。恢复扮演刘三姐后,她因为年纪渐长,身材不如从前苗条,为了能够表演,她就靠吃苹果代替正餐减肥,希望迅速瘦回去,让人们看到原来的那个“刘三姐”。此后多年,她对待演出、访问,还是一样认真敬业,往往是提前一个小时就收拾停当,端坐在那里等待开始。
剧目解禁后的数十年间,黄婉秋一直忙于工作,她到各地演出,组织经营剧团,传播刘三姐的故事,还把女儿和外孙女都培养成了扮演刘三姐的演员,一家三代经常一起出现在舞台上。电影《刘三姐》的作曲者,已故作曲家雷振邦的女儿雷蕾曾发出感叹:从来没有见到一个角色有这种祖孙式的传承,可见黄婉秋把一生都献给了“刘三姐”。
晚年的她站在舞台上依旧容光焕发,仿佛辉煌和痛苦早就已经随风而逝。有了后辈们的传承,她已经不再需要亲自扮演刘三姐,但她还是不忘要在每次演出结束时,站出来唱起那首著名的电影插曲《多谢了》:“多谢了,多谢四方众乡亲,我今没有好茶饭,只有山歌敬亲人。”或许比起语言,歌声更能将她的心声传递出来。当歌声响起,她也会清楚地知道,某种程度上,她也活出了另一种“刘三姐”的一生。
参考资料来源:
央视《中国文艺》:《向经典致敬:表演艺术家黄婉秋》;
央视《电影人物》:《黄婉秋的故事》;
《论电影〈刘三姐〉在香港三次公映及其影响》,作者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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