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伟丨谁最骄傲

谁最骄傲

赵一伟

公鸡公鸡真美丽，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脖子金黄脚，要比漂亮我第一……

(资料图片)

这是我小学时语文课本中的一篇课文《美丽的公鸡》，文中的大公鸡骄傲极了，到处找人比美。

公鸡司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人类都得听公鸡的，这岗位真的重要而光荣。院子中又是妻妾成群。作为一只公鸡，想不骄傲真的很难。

光阴荏苒，小鸡苗大批量工厂化生产了，母鸡从抱窝的艰辛工作中被解放出来。这就出现了一个新问题——不抱窝的母鸡不会领小鸡，而小鸡的成长是离不开母鸡的保护的。于是，人类的歪脑筋开始打公鸡的主意。

在小公鸡长到将将会扯着嗓子打鸣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小公鸡相当于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吧。此时的小公鸡冠子才刚刚开始萌发，屁股上漂亮的翎毛一根都还没扎出来，但它却精力充沛，有着一身的横劲。有时候小公鸡高兴得过了头，不自觉嚎一声，“喔喔喔……”这声音生涩而不嘹亮，像极了变声期的小男孩。显然，小公鸡也被自己的怪异叫声吓一跳，一个愣神，不知所措地从柴垛上蹦下来，由于紧张，都差点跌一跟头。

就在这个时节，村子里来了骟鸡的。“骟”，马子旁，我百度了一下，指割去牲畜的睾丸或卵巢：～马。～猪。早年间骟字应该只用在牲畜身上，但现在却用在了公鸡身上。于是，一只威武雄壮的大公鸡就变成了跟太监一个性质的“骟鸡”。骟鸡由于心思专一，所以肥得快，产肉多。但重点却不在于此。

春天刚一暖和，农民伯伯就买回来几十上百的小鸡苗。这时候，公鸡，不对，骟鸡终于上场了——领小鸡！代替母鸡领小鸡！！真是天大的笑话！骟鸡即使骟了，本质上也还是公鸡，母鸡都不干的事儿，它是不会乖乖就范的，也不会受此奇耻大辱的。但是，人类总有对付它的阴招——把骟鸡灌醉。醉得昏天黑地的骟鸡还不能睡觉，眼皮刚一搭上就被人给打醒了。如此几日，骟鸡的刚强意志就给完全瓦解了——只要让睡觉，让干什么都行！于是，几天之后，一只公鸡后面就跟着一群小鸡了。而且，他喉中竟也发出母鸡一般的“咕咕”声。再几天之后，公鸡心中竟不自觉地生出许多柔情来。找到一条虫子舍不得吃，连忙咕咕唤着小鸡过来分享。

自此，一只美丽的大公鸡彻底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再也骄傲不起来了。

更早的时候，人类用同样的方法制服了骄傲的鹰。鹰再有怎样的钢爪利喙，也不再搏击长空，成了人类的“鹰犬”。

地上走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天南海北，世界各地，统统搜罗过来，成为了人类的玩物。

百兽之王？老虎在动物园像猫一样蹲着呢，狮子在马戏团卖力地表演钻火圈呢，更不用说下面的那些乌合之众了。

更而且，人类用这样的方法制服了人类自己。——据传说，嫌疑犯要是死不招供，就用赤白的灯光照射他，而且不让他睡觉，若干时间以后，再刚强的人也招架不住，让说什么就说什么，死了都行。

此法最易，就具有如此大的威力，更不用说其他酷刑了。提起酷刑，我理解了“屈打成招”这个词，理解了投降派，甚至理解了汉奸。我拒绝看莫言的《檀香刑》，残忍到令人发指。恐怖的是我看完才得出这样的总结。后果是一连多日噩梦连连。

当然，以上都是极端的情况。

在平凡的生活中，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往往初生牛犊不怕虎，往往愤世嫉俗，中年以后，说是不惑，说是包容，其实说白了，就是向这个世界低了头。

我们不但是向俗世低了头，更而且，我们得向年龄低头，向疾病低头，向生命低头……人类是渺小的，人生是一瞬的。站在生命的终点回望，再不会悲天悯人，只有了顺从

咱再来说说那只麻雀。对，就是屠格涅夫笔下的那只麻雀，为了保护孩子，敢于和猎狗斗智斗勇的麻雀。

据说，也有人试图把麻雀当成笼中的玩物。

下雪的冬天，用一棍子支一匾，匾下撒有秕谷，麻雀饿极，纷纷飞到匾下吃谷。只轻轻拉一下系在棍上的绳子，麻雀便被罩于匾下。

被困在笼中的麻雀，乍起全身的羽毛不停歇地歇斯底里地尖叫，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再加上义无反顾地绝食，第二天早晨一看，早已硬邦邦地死在笼子一角了。

麻雀用死告诉人类它们绝不当玩物。于是，世人从来没有见过养在笼中还叽叽喳喳愉快唱歌的麻雀。

渺小的，不起眼的，没有大志的小麻雀，原来却是最骄傲的生灵。